言小幼心头一颤,手中的碗差一点没有拿稳:“什么?”
“他们把我埋了。”女子又重复一边,好看的脸上满是凄凉与无助:“我娘,我小叔。”
“埋……?”言小幼不明所以,她不知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埋。
“我们家中是靠测算山水谋生路的。”女子喃喃道。女子的父亲,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测算先生,大约天命不寿,早早便离了人世
“我娘便改嫁了我小叔,生了一个儿子。自打我父亲死了之后,家中境况一天不如一天。小叔虽然也算得准,只是得来的银钱要么是遭了火,要么遭了贼,总也留不住。后来家里便越来越贫寒,只剩了两间草屋蔽身。”
日子过得辛苦了些,女子的小叔便坐不住了,联合了几个江湖骗子,说此处的山神需要婚配,须得寻一位寅年寅月寅时的女子婚配,方才保的他们家荣华富贵,长长久久。实际上也不过是想要将这个女子打发出去,少一个累赘罢了。
“不巧,我便是那位女子。”女子说得面带悲戚。
言小幼听得头皮发麻,哪里有活埋人的道理:“你母亲竟然舍得?”
女子仰天大笑,笑得疯狂,笑得绝望,看得出她撕心裂肺,却连眼泪都没有了。
她笑够了,居然呕出一口血来。言小幼小心翼翼伸手去拍她的背,推测她大约是急火攻心,并没有太多言语。
过了一会儿,女子终于缓了过来,脸上依旧带着悲伤与嘲讽,那嘲讽,看上去就是在嘲讽她自己:“你知道么,最讽刺的事情就是,你认为最亲最近的人,在你惶恐不已,把她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求助的时候,她非但不帮你,反而推开你,站在要害你的人那一边。”
女子竭力忍住痛苦,闭上眼睛会议当时的场景,脸都痛苦的变形变得狰狞可怕:“一开始我那娘只是哭,不住的哭。后来等他们拉扯我的时候,她开口了,我以为她要救我最起码替我求一求情。”
女子又痛苦的大笑一阵,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狠狠攥拳,甚至误伤了伸手安慰她的言小幼:“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丫头,是娘对不住你,娘来世给你赔罪。你先安心的去,保佑咱家顺风顺水,财源广进,等你弟弟当了大官,一定要他为你修一座最宽广的陵。’她让我安心的去!哈哈……,老板娘,她要我安心的去!哈哈……”
言小幼不知道她究竟是有多恨,只知道她发疯的时候撞上了自己的手腕,言小幼只觉得手腕似乎要被震碎了。她虽然面不改色,但额头上还是露出冷汗来。
女子微微回转了神志,连忙松开手:“对你不住。”
“无妨。”言小幼并不做他言,生怕女子会更痛苦。
“好在,父亲在世的时候跟我还讲过一些功夫。我虽没有学会,但好歹也能在绝境中闭一会子气。”女子道:“我趁他们给我换嫁衣的时间,藏了一根铁钉在袖子里。今天下午,他们把我绑起来,埋.了。天知道我是怎么靠一根铁钉解开的绳子,天知道我是怎么靠着一根铁钉扒的土。”
女子仰天长啸:“苍天有眼呐,赐了这好大一场雨,冲垮了那土堆,活我一条性命。”若没有这一场雨,怕是她有十根铁钉,怕是也早就死在里面了。
言小幼默然,怪不得他们今日听到了喜气洋洋的吹打声。当时他们三人还纳罕为什么会有人选了下午,选了这般闷人的天气嫁女。竟怎么也想不到便是在这山上,竟已经发生了这么毛骨悚然的事。为了子虚乌有的所谓富贵,飞蛾扑火的人不少,竟还有人理其气壮的搭上别人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