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起周筱媛胸前围嘴儿的一角,帮她擦拭着滴答不尽的口水,拨了拨她面前凌乱如草的头发。
“姨妈,我是依依。”
“嗯!!依……”
只说了两个含糊不清的字,周筱媛的嘴角,再次流淌出止不住的口水,皱缩着五官,颤抖着嘴角,何静依看不懂,周筱媛想说什么……
“姨妈,想说什么?慢慢说,依依等着。”
浸湿的围嘴儿,只能起到擦拭的作用,无法擦净周筱媛嘴角所有的污秽。何静依看看身旁周围,这个家的摆设,她多少还记得,直起半蹲的身形,她想去窗边的矮柜里,拿几张草纸,给周筱媛擦擦嘴。
刚立在轮椅边,长指甲不规则的锋利,勾住了她的小指,她立定未动,转身看了看被勾住的小指,是周筱媛僵硬的食指,勾住了她。
缓慢看向她的眼里,复杂的,她竟读不懂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眼神,毕竟是半身不遂的人,表情和眼神,早已不能以常理判断。
何静依拍拍周筱媛僵硬的手指,快速捏过一打粗糙不堪的草纸,粗颗粒的手感,她很多年没有触碰过这种贫穷的感觉。
“姨妈,我拿下纸,给你擦擦。”
“嗯……依……”
用光一打草纸,才暂时擦拭干净周筱媛嘴角的口水,身前的污秽。抚摸着周筱媛僵硬的手指,何静依心里,一阵酸楚。
她不知道周筱媛身上发生了什么,然而无论怎样,这个略显窘迫的家庭养了她三年多,至少没有风餐露宿,至少没有睡到大街上,至少还有书可读。
夏文斌:“依依啊,吃饺子啦!来”
何静依:“哦!姨夫,这轮椅怎么弄?我来推。”
夏文斌,拍拍何静依细瘦肩膀,摆摆手,掌心里的粗糙、老茧,触得人心里一凉,触得人怜悯心顿生。
夏文斌:“姨夫来,这个轮椅重着呢,还是隔壁奶奶去世了人家送我们的,轮子有些生锈了,你这小肩膀哪里搬得动你姨妈和这轮椅。呵呵。”
何静依,收起双手在身前,局促的握了握两根大拇指,在姨妈家,她始终是这样。
小时候,因为自己是外姓人,吃饭学习都要钱,在姨妈家,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很多余、很累赘的那个。
如今,面对周筱媛的瘫痪,一贫如洗的石库门房子,她依然觉得局促,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怕触动夏文斌的敏感,怕伤了这个家的自尊。
夏文斌,推着生锈的轮椅,咯吱咯吱的,把周筱媛推到了桌边的空位上。
夏文斌:“来吧,大年初一,能看到我们依依,也是我夏文斌运气够好了。媛媛啊,还认得依依哦?”
周筱媛:“嗯!……哦!”
周筱媛,含糊不清在桌边,除了点头和“嗯”,能确定她是意识清楚的,是认识何静依的,其余的话,何静依,一个字也没听清。
说完一句话,周筱媛的身前,又是口水横流,一片湿润。夏文斌,拿起身后的一叠草纸,仔细的擦拭着周筱媛身上的污秽。
动作里,不带一点嫌弃,
眼光里,尽是相伴的爱意。
看着夏文斌的动作,何静依浅笑一瞬。年少时,她只记得姨夫有些懦弱,周筱媛说什么是什么,几乎没有反驳,只有在打自己的时候,会插几句嘴,拦几手。
在周筱媛面前,他就是那个要打要骂我都承受的淮扬男人。
今天这副疼惜,相伴的爱意,何静依没见过,有那么点感动。
夏文斌拿起筷子,朝何静依扬起嘴角,
夏文斌:“依依啊,快吃吧。一忙就是中午嘞,饿了吧。姨夫家没有大鱼大肉,你从小知道,不过一顿饺子还是有的。快,尝尝姨夫的手艺!”
何静依:“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