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叔好。”
一声声招呼中,张然一一回应,而后走到沈言跟前。
“老先生,又见面了,昨夜可睡得安好?”
“不差,只是山庙终究不是安身之所。”
“那,老先生的意思是……”张然挑了挑眉,觉得沈言话中有话。
沈言一笑:“脱离俗世太久,未免失了人气,此番下山,一为请罪,二为谢张夫子一饭之恩,三则是欲前往青阳镇定居一段时日。”
“老先生果真识得在下,可为何在下却毫无印象。”张然有些疑惑,就见沈言道,“不过一面之缘,张夫子认不得也不奇怪。”
说罢,沈言又苦笑道:“只是还有一件事麻烦张夫子……不知此处可有洗沐之地。”
他指了指身上:“这满身污垢,实是遭罪。”
“这却简单,村后有一条小河清澈干净,亦无水蛭,在下先去家中拿块皂荚,取一身干净衣裳,而后就领老先生去下游处。”
沈言闻言大喜:“如此,真的多谢张夫子了。”
张然点头,便转身离去,片刻之后,又转了回来,手中抱着一身衣物。
“老先生,且随我来。”
沈言于是跟着向村后的小溪走去。
……
“为求清净隐入山,不意尘泥满身沾,今朝洗尽世俗气,又入俗世求心安。”
小溪涓涓,冲刷了沈言一身污垢,感受身躯前所未有的清净畅快,兴之所至,沈言情难自已,便作诗高歌。
末了,他穿上张然所赠衣物布履,再折木枝将长发一盘,方才捯饬换下来的那堆破烂。
果然,虽说一梦经年,衣物中以备不时之需的些许银钱还是在的,沈言掂了掂,少说也有十数两,如此,暂时的生计当是不用愁了。
忽地,他摸到个圆状的冰冷之物,拿出一看,竟是一枚温润的玉佩,其上按三才方位雕着荔枝、桂圆、核桃三物,中间镂空,雕有一个‘言’字。
“这……是三叔公赠予我的三元玉佩。”沈言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荔枝、桂圆、核桃、果实都是圆形,而“圆”与“元”同音,此玉佩的含义便是“三元及第”。
三叔公赠予自己,是因为在慎字辈沈家子弟中,他是文才第一。
沈家作为沧州府传承数百年的大族世家沈家,自三叔公后,三十多年不曾有进士出身,眼见门楣衰败,三叔公身为家主,怎能不急,又怎能不对沈言寄予厚望。
“可惜,我虽在梦中完成了三叔公的夙愿,但此世,只怕万万不能了。”沈言轻声一叹,心中却起了归家的念头。
沧州府秋闱三年一次,明年八月之前,自己无论如何都得回沈家看一看。
哪怕,以他的猜测……沈家族谱中早已没了他的名字。
“罢了,不想了,既知神仙事,又在此局中,我自当披荆斩棘,争此一世之道。”
沈言将玉佩放于怀中,那身衣物则随手丢弃,而后便神态从容地走向村落。
约莫小半刻钟,眼前便再次出现了村落之景。
不过与去时不同,此际村子里似多了不少人。
几个拄着拐杖的村中老人,一堆庄稼汉子,以及围在中间的两个手按腰刀的府差。
这般架势,难不成是为自己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