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掌握了跑步频率,大脑就不用为之犯愁。
尽管因人而异,但几乎每个人开动脚步之后,跑足一定的距离就会遇到“界限”,突出的反应就是感觉到胸闷,大口地喘气,腿部感受到沉重,这是很正常的过程。只要不断调整呼吸,坚持一会儿,就能顺利突破“界限”,身体会很自然地接受跑动的状态,并在下一段距离内获得比较舒服的感受,直到下一个“界限”的到来。
保持良好的跑步习惯,就会很快明白这个道理。跑步的主要乐趣,就是在于享受不同“界限”之间的舒适,这种舒适是动态的,是身体主动接受的,并不用大脑去集中注意力地驱使。
这种时候倘使用大脑去思考,就会得到与平日完全不同的看法和答案。
在突破第三个“界限”之后,我突然欣然接受了某个事实,即“妻带着孩子彻底地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尽管在没开跑前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一点。
他们确确实实地消失了。当我的生活中再也无法感知、看到他们行动所留下的迹象,诸如电话、短讯,或是回过家翻动过任何的物体、触摸过的指纹、购买过的食物……类似的种种迹象,一个都没有。我不知是何人动用何种手段能够做到这个地步,但这种事情确确实实地发生了,甚至于通过第三人转述的机会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既便如此,我知道他们仍在努力与我相会,就像我在努力地寻找他们一样。只不过在此过程中受到了“不可抗力的干扰”——我是说,正如我在拨打妻的电话时,对方恰好走进信号的屏蔽区,或是电讯公司一次次巧合的“维护服务器”,抑或妻的电话突然进了水也未可知……不论何种事故,都完美地避免了我与妻儿的接触。
这根本就像是某种低级趣味的恶作剧,可我和妻都无计可施。
下午五时,大雨停了,第四个“界限”也来了。
在马拉松比赛当中,有一个“撞墙”的概念。即在跑步中产生了“不行了”、“实在跑不动了”的想法,体力上再也无法维系,呼吸再也不能继续,双腿分明在“罢工”,一步也不想再迈出去,全身器官仿佛都在抱怨——太快了!怎么能这么儿戏?诸如此类的感受出现时,基本上也宣告了这一天跑步的结束。但眼下我还能清楚地分辨出“撞墙”与“界限”的区别,这是我全新的“界限”所在,只要稍加坚持,就能闯过去。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身上的雨水早已蒸发完,身上湿漉漉地冒着新出的汗水。人们吃过了晚饭,陆续出来散步,或领着孩子,或牵着狗。当他们看见我时多少有些诧异——没人会选在下雨天外出跑步,何况看起来跑了许久,更别提脚上那双滋滋喷水的运动鞋了。
我没有对那些异样的眼光做出任何反应,即便其中有些面孔看来颇有些熟悉。除了跑进一次洗手间,我便没再停过。
再过了一阵子,天彻底黑透了,饭后出门散步的人群纷纷消散,或者赶去商场娱乐,或是回家观看电视,三三两两的小情侣们开始出现在公园内。他们钻进跑道内的小林子里亲昵约会,雨后的空气凉爽通透,最适合相拥亲吻。对他们来说,我那双湿鞋子踩出的“嘭嘭”声或许是眼下最煞风景的东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