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年时经历过这种酒席,只此一次,再不奉陪。这种场合大抵不能喝到真正的好酒,因为太贵了,劣酒倒是受欢迎得很,消费量还大得出奇,于是低质酒大行其道,好酒无人问津。之于有些专注酿造好酒的酒厂,毕竟耗时耗力,还卖不出去,索性转行。所以中国的好酒那么少,所谓的酒文化,也就停留在古代罢!”
说这话时,鹤有些忿然。
“于是我想到用装奶的纸盒盛酒,一次饮一盒,不浪费——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觉得好酒就该一次喝完,开瓶喝不了即便盖上,酒味也会逃。”
“可以理解。”
“来店的客人应该做好喝酒的准备,不能开车,不能感冒,不能饱腹,空腹也不成,总之应该是最正常、健康的状态。这里不同于买醉的酒吧,不同的酒配上不同的菜,盒子上都标了指定的号码,能够保证品酒时舌头的灵敏……说白了,我想把自认为最好滋味的酒分享给别人。”
“可滋味这种东西,因人而异,不怕众口难调?”
“不会,真正爱酒的人,就会尊重、探求酒的真味。这和谈恋爱一个道理,倘若真的爱上一个女孩,就会不断改变自己,以获得对方的认可;反之,总想着让别人来适应自己,到头是行不通的。”
“倒是实话。”
鹤从架子上取下两只矮脚杯,用夹子从冰桶里夹出两块冰块,倒上酒,把其中一杯递给我。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盒熊猫烟,问我要不要,我笑着摇头。他说了声抱歉,跑出门外抽出一支点上,只吸了三四口就踩死在脚下,又跑回来坐下。
《Suzanne》放完了,音响里流淌而出的是威猛先生的《Careless Whisper》,纯萨克斯风演奏,高音部分醇厚而多变,是Sam Levine没错。一个穿粉色休闲旗袍的女人从里屋走了进来,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短发,身形丰腴。她和鹤低语几声,鹤点点头。
“我老婆Reiko,在隔壁打理理发店来着。”鹤向我介绍。
“Reiko?是英文名吗?”我朝她打招呼,她没有回答,只是抿嘴冲我笑了笑,微微弯腰。笑容很甜美,很和气。
“不要介意,她是日本人。Reiko是日文名,中文叫玲子。”
“如果喊玲子,她知道是在喊她吗?”
“知道。”Reiko回答,发音很生疏,说完之后因为害羞而红了脸。
“她还在学中文,能说些最基本的,但听懂不成问题。”
“你在隔壁还开着理发店?”
“不瞒你说,我的本职实际是高级造型师,有职称的那种。”他在空中向我比划一本执照模样的方块。“手下有一批学徒,但因为自己实在太喜欢酒了,所以除非有人点名要我剪,不然就整天泡在这厢。”
Reiko走之前又朝我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