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若有所思道:“那是永乐年间的事了,我与师弟自幼上了武当山,拜入长春真人的门下,师父对我们师兄弟恩重如山,将毕生绝学传授于我们。师父虽然遁身世外,然而却心系天下苍生,靖难之役后,师父认为,成祖篡位之举,实属大逆不道,致使纲常崩坏,天下百姓将因此而受难,因而命我们师兄弟前去刺杀成祖。那时,我们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师命岂敢不遵。
“我们二人分别从德胜门与东直门潜入皇宫,那天风云突变,雷雨大作,轰鸣的闪电击中奉天、华盖和谨身三大殿,三大殿顿时燃成一片火海,那景象简直如同地狱一般,可怕至极,我和师弟均认为,成祖必定丧命于其中,并认为此乃天意,遂而放弃了刺杀,回武当山复命。”
“师父闻之,仰天叹道:‘天道昭昭,天地无欺。’然而很快,我们就知道成祖并未丧命,而是下了一道罪己诏,他依旧高坐于龙椅之上,睥睨天下。”
师父命我们再一次入宫,然而第一次的刺杀任务失败之后,宫里发现了我们的踪迹,成祖更是变得多疑与谨慎起来。皇宫防范无比严密,我们完全没有机会靠近皇宫,接近成祖。于是在京城里安定下来,准备随时找机会实施我们的刺杀计划,我们化作小本生意人,在不起眼的地方一边做着买卖,一边查看宫里的动静。”
在京城潜伏的日子,我和师弟在观念上起了分歧,我慢慢地发现,在陈祖的统治下,大明四海承平,国富民强,并未出现如师父所说的那般社稷不稳,天下蒙难。于是,我对成祖的看法渐渐发生了转变。特别是他一系列文治武功之举,让大明王朝的国力空前强盛。那时,我便决心放弃刺杀。而师父这时已经仙逝,相信他若是看到后来的繁荣盛世,定会收回刺杀的成命。”
“然而师弟的想法却和我截然不同,他执念太深,一旦认定的事,定要干到底,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我多次对他进行劝阻,均无功而返,在师弟的眼中,师命大于天,他才不管天下如何,百姓如何,因此在一次次的劝说无果之后,师兄弟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
“终于,师弟觅得机会,在成祖第四次远征漠北班师回朝的时候,陈祖在一个小队的护卫下,行在大军之前,师弟寻得这样的机会,哪里肯罢休。转瞬间击杀了陈祖龙辇旁的二十余名护卫。眼看陈祖危在旦夕,我在这时候出手,阻止了师弟。成祖被追上来的亲军护卫救下,我和师弟则各自逃命,师弟轻功了得,逃脱对他来说不是难事,而我在逃跑时后背中了一剑,虽然夺了一匹马,但一直摆脱不了追兵,最终还是被擒获,那时我已经昏死。”
然而,当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并未身处深牢大狱之中,护卫队长救下了我,他把一个战俘换成我的身份处决了。那位队长便是你的父亲,我的主人。”
陈威听得痴了,原来还有这么一档事。
却听阿福继续说道:“从那以后,我便成了陈府的管家,成为一个隐居在京都之内的世外之人,没有人会关注一个伯府家里的管事。我的日子也渐渐安静下来,然而师弟与我却彻底反目成仇,把我当做师门叛徒,从来不曾停止过搜寻我的踪迹,而他也未停下对成祖的刺杀计划。直到成祖在第五次远征漠北的归途中殡天,师弟才慢慢放下心中的执念。然而他的这份执念却一并化为对我的怨念,他继承掌门之位后,恼恨我违背师父之命,将我列为师门叛徒。他扬言下一次我们师兄弟见面之时,也便是我们一决生死之时。他一直在等我应战,我却久久未予回应,他这一等,已是三十年。”
“他虽然不知道我的藏身之所,然而料定我人就在京城,因而时常出入京城达官贵人之家,他以“玄阳真人”的名号自居,没有人知道他曾谋刺过成祖皇帝,他成为名家达贵府上的座上宾,甚至曾在大内任过职,外人都以为他醉心于荣华富贵,而事实上,他不过是为了探寻我的下落罢了。”
陈威问听得入了迷,他问道:“你难道就不打算再见他一面吗?”
阿福说道:“能不见是最好的,正如师弟所言,我们再一次相见便是一决高下,生死相争的时候,我不想看到同门相残的场面,想必师傅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
陈威叹道:“你倒是深明大义,好在当初你阻止了玄阳真人,否则今世的大明或许将是另外一幅景象。”
阿福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是深明大义,我只是忠于本心,力求做到问心无愧而已。”
陈威问道:“倘若现在玄阳真人找上你,你有几分把握胜他?”
阿福说道:“七分在人,三分在天。我们的武功在伯仲之间,师弟轻功强于我,而我的剑要比他的快。三十年来,他已穷尽太极剑法的奥妙和精艺,而我自创的这一套天玄剑法,正是为破解太极剑法而创,他当然也会想到这一层,必有其他的后着,因而孰强孰弱是很难说清楚的,我只是希望永远不要有同门相残的那一天,最好的结局便是我们将各自所学都带入地下,免去一场惨剧。”
陈威心念道:“若是有幸见到两位顶级高手对决,那该是一件多大的幸事?只可惜阿福一再逃避对手,这场决斗恐怕要无疾而终了。同时他也在盘算,或许江峰也正在找机会与自己一较高下吧。不知道他日会不会也有一场生死决斗,发生在他与江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