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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血红色覆盖了他的双眸,湛蓝色的天空忽而雷声大作,大雨滂沱,前面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她奔跑着,仿佛极尽想要逃脱他所谓的“魔爪”,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殷红的血四处流淌,浓稠的血液黏在手心,他想拿衣服擦一擦,却发现,衣服上也沾满了血迹,越擦越脏,玉魄刀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等他找到它的时候,它已然黯淡无光,浑身材质腐朽,出鞘已是天方夜谭,他无力地躺在大地中央,任由雨水猛烈地打在脸上,可他还是流不出一滴泪来,仿佛,所有的情感,都已成了奢侈。

陌谦猛然从梦里惊醒,额头上满是汗珠,他一只手撑在床边,费力地下床,走到门口,唤醒房顶上的人:“蒙翊,开始吧。”

蒙翊睡得正香,听到这话,又向下探了探头,见陌谦不为所动,才确信自己不是听错了,于是迅速地从箭袖里掏出一个信号弹,紫色的烟花绽放在京都沽阳丞相府的上空。

京都各地的兵马如潮水般向中间围堵,刹那间,京都沽阳已变成了一座死城。

“文景,今夜的月亮,很美。”从边疆周昼夜兼程,终于在此刻到达京郊的拓跋忆澜下马,昂起头沐浴着温暖的月光。

“是啊,不过将军,月亮再美,终究不能和白昼相抵,破晓时分,景色才最为壮观。”

陌采晗正在榻上小憩,周围的丫鬟奴仆都已熟睡,安静的寝宫,彷如一头正在沉睡的巨大的野兽,她走出门去,看到烟花的那刻,心中便明白,即便此刻蛰伏在安宁里,这里也马上就要天翻地覆。

与此同时,皇宫的另一边,本该在今夜熟睡的人却一直睁着眼睛,直到绚烂的色彩在眼中绽开,他才堪堪松了一口气,交给旁侧的人一卷黄色的东西。

苏澄也没有睡,他刚刚去隔壁的房间帮爱踢被的小家伙掖了掖被角,继续回来看护姐姐,苏湄熟睡的容颜在月光下显得宁静祥和,他深夜里第十一次替阿姐把了脉,还好只是急气攻心,并无大碍。

陌采晗叫起了身侧的丫鬟,带着她们穿行在后宫的楼阁之中,将平日里不管是娇俏玲珑还是温婉贤淑,亦或者与她作对,亦或者帮衬她的妃子们,一个个叫了起来,鱼贯而出,分别从不同的地方出了宫门。

就在她关门的那一刹那,一个眼神向她看来,明妃陌采晗停住了脚步。

是皇帝,他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站在城墙上静静地看着陌采晗,没有阻拦,也没有说话。

陌采晗还是把厚重的城门关上了,关上城门的那一刻起,她就成了皇帝的囚徒,再也逃脱不开困在这座宫城的命运,或许还有可能成为外面大军围攻的软肋,但是,她一点也不怕威胁到陌谦,因为关上门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陌采晗身着红色罗裙,裙边的花纹,星星点点,在夜空中仿若盛放的曼珠沙华,摄人魂魄。她一步一个脚印地登上高高的台阶,一步一步地向那个黄袍加身、权倾天下的老人走去,第一步,留给子让拼尽全力筑造的盛世,第二步,留给眼前这个人过去的余温和悔恨,第三步,留给这后宫中所有姐妹的空虚寂寞,第四步,留给她自己,万劫不复的来生……

陌采晗摸出怀中的短刃,决然地向颈间划去,皇帝大惊失色,狂奔向她,陌采晗仰头看着漫天的星空,凄然地笑了,她想,来生,做一颗星星在天上看着这大地上的人们,也未尝不是一种乐事。

“公子,明妃娘娘没有出来。”蒙翊垂头低声禀报,他不想再看见公子神伤。

“知道了,她还是选择了,那一条路,也许,当初,就不该让阿姐进宫去吧。”陌谦抬头看着满天的星空,阿姐,你会在天上看着我吗?

蒙翊回想起初见陌采晗的模样,眼神清澈,五官端庄,温柔似水,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女子的模样,如果……,倘若有如果,她一定会是一位好妻子,一位好母亲,这些,从她年少时耐心教习陌谦写字的过往便可以知道。

“公子,拓跋将军,温公子和祁公子,还有梅大当家,都已按时到达约定地点。”蒙翊数着手中的情报,一一汇报给陌谦。

苏湄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她家门外敲门,几次想睁开眼睛无奈眼皮沉重,只好又沉沉睡去,回笼觉也没有睡老实,耳畔总是听到大门的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吵闹声,虽然不大,却足以把人从梦中惊醒。苏湄努力睁开眼睛却看到外面一片漆黑,她家桌上竟还在深夜摆着一根蜡烛,烛光懒懒散散地摇曳着,苏湄诧异,起身打算掐灭蜡烛,手却被一个人握住,回头一看,竟是苏澄。

“阿姐,我来吧。”苏澄白皙的手指正要碰到蜡烛时,苏湄轻声制止。

“还是等一等吧,阿澄,我听到外面好像有人敲门,你去看看吧。”家里人少习惯了,苏湄才意识到阿澄一直待在这里。

苏澄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了,却没有说话,表情严肃得很,这与他一贯的风格大相径庭,苏湄正纳闷,一个穿着皇宫中内监服饰的人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卷黄色的东西,明晃晃的在微弱的烛光下甚至还有些刺眼。

没过多久,就有几个人陆续走进了她的房间,他们手上提着的明亮的灯让苏湄看清楚了那卷东西——一道圣旨。

尽管苏家两姐弟云里雾里,公公还是示意苏湄接旨,听到圣旨上的内容后,苏湄有如受到晴天霹雳。

皇帝竟要她带兵平反?

用皇宫里唯一听他指挥的三千禁军——

然而苏湄却没有质问皇帝的权利,她必须这么做,或者,她可以联合阿澄,把这一干人等,全部斩于剑下,让这道圣旨,有去无回,可是,皇帝是如此阴险狡诈,他知道她不会,正如上次在悬崖边她明明知道他是个昏庸无道的暴君却还是伸手相救。

房间内寂静无声,没有人说话,公公看着苏湄的脸色,苏澄看着公公的脸色,右手握在了剑柄上,就算死,他也要护阿姐周全,何况只是区区几个内监?苏湄的脸在明灯的照耀下越发苍白,她的伤,才好了没几天,公公本以为她要拒绝,或者怎样,实际上,苏湄只是说了一句话:“请公公宽限我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我一定会去救驾,此刻我有万分火急的事情,还望公公成全。”

以洞察人心为名的这位皇帝贴身内监揣测着苏湄的意思,他在担心,苏湄会不会把这道圣旨拿给陌谦——那个带头叛乱的人,不过,在看到苏湄去隔壁房间把熟睡的阿陶叫醒后,他打消了所有疑虑。

苏湄在房间的角落左刨右刨,刨出来一个对于阿陶来说十分硕大的包裹,阿陶也傻了眼,他觉得今夜的苏湄有些奇怪,可是沉重压抑的气氛让他无法张口去问为什么,直到苏湄背上那个硕大的包裹,牵出马棚里的“白胖胖”,他才弱弱地问了一句:“苏姐姐,我们要去哪里呀?”

苏湄揉了揉阿陶的头发,轻声说:“阿陶听话,苏姐姐要带阿陶去个地方,那里的人都会对你好的,好吗?”

其实阿陶很想说“不”,他想把苏湄身上的大包裹扯下来,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出来,拿脚踩个稀巴烂,除此以外,他似乎没有别的办法来拒绝。

可是,院子里那一大群人,乌乌泱泱地站了满院,那些人表情严肃,都直勾勾地盯着苏湄看,仿佛一有什么变动,这院子里就会天翻地覆似的。所以阿陶违心地甚至微笑着说“好”,笑容苦涩,苏湄都看在眼里。

苏湄策马奔腾带着阿陶来到了一户人家朱红色的大门前,管家看是苏湄,虽有不愿之色,却也还是让他们进去了,那户人家的人都醒来了,站在大厅,来迎接他们二人。

阿陶觉着甚是奇怪,他以前,从不知道跟着苏姐姐还有这样大的阵仗,这家还有一个漂亮的小女孩,眼睛大大的,揉着惺忪的睡眼十分可爱。

苏湄把包裹取下来,放在阿陶的身上,以成熟稳重的大人口吻如此说道:“老爷,夫人,非常抱歉没有到约定的时间来,而是在深夜冒昧前来,叨扰到你们清修,十分抱歉。可是事情突发变故,我有不得不完成的事情,今夜就要启程,所以,只能在此时把孩子送来,希望老爷夫人谅解。”

那家的人长得十分和善,不管是面对阿陶还是苏湄都没有表现出来厌倦的神色,即使是在深夜。那位苏老爷其实年纪不大,约莫只有三十多岁,从满屋的家具摆设,也可看出这家家境富裕,不愁吃穿。他虽然有些疲惫,却还是温和地对苏湄说:“这不怪苏姑娘,我们当初约定好了若你有急事,便可立时把孩子带过来,苏姑娘有急事,我们也是可以理解的。先前没有见过的时候,夫人还说这孩子也不知是什么样子,如今见了,确是个好孩子,苏姑娘只可放心去吧,我们会好好抚养他长大的。”

阿陶本以为这是大人之间的事,他不用插足其中,可是一听到“抚养他长大”这样的话,顿时就着急了,他焦急地踮起脚问苏湄:“苏姐姐——”三个字无助带着哭腔,阿陶心中的恐惧感又一次袭来,他昂起头看着苏湄,眸中渐渐朦胧。

“阿陶,我本来以为,我可以陪着你长大,到你功成名就,金榜题名,可以顶天立地的时候,我便放心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苏姐姐终究还是败给了突如其来的命运,我不能再继续照顾你了。所以,我只能带你来到这里,把你交给这位叔叔和婶婶,还有一个小妹妹,你以后练功写字都有伴儿了。阿陶放心,叔叔和婶婶都是非常好非常好的人,他们也会对你特别好,在这里,你依然可以吃饱穿暖,过得无忧无虑,没有人会欺负你,你会在这里,遇到更好的未来。”苏湄看着阿陶的眼睛,心中不舍之情渐生。

“苏姐姐,可是……你还有好多东西没有教给阿陶。”阿陶泣不成声,小手可怜兮兮地拽着苏湄的一点点衣袖。

“没事的,阿陶,叔叔婶婶家里有私塾先生,先生比苏姐姐要懂得更多,可以教给阿陶更多有用的东西。”苏湄想起了和阿陶因为练字而产生的矛盾,不由得笑了一下,眼眶湿润。

“可是,阿陶还没有学会苏姐姐的踏雪无痕……还有好多好多的剑法。”作为小孩子的阿陶,在表达不舍之情时,或许能想到的只有那个人先前给自己的而没有兑现的承诺。

“阿陶,没事的,剑法都在包裹里,我已经给你写好了,只要按着剑谱练,一定可以练出一身好武功的,记住我平时说的话,学武不在速度,而在扎实。”苏湄打开包裹,最显眼的东西便是一柄纯青色的剑鞘,上面笔力遒劲地刻了“飞霜”二字,苏湄拿起来递给阿陶。

“这是我找人给你铸的剑,它叫飞霜,以后,它就是你的剑,除非你不再练武,否则剑不离手。阿陶,记住了吗?”临别时刻,来的仓促而又决绝。

苏湄似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把腰间佩戴的月牙形玉佩解下,交到阿陶的手里,嘱咐他好好保管,以后说不定可以给他带来奇迹。阿陶不止一次看见过苏湄对那个玉佩珍贵无比,那是世间最纯真的友情。

阿陶满脸流着感动的泪水,苏姐姐把她这一生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悉数送给了他,毫无保留。

苏湄向苏家人都交代好了之后,转身离开,她不敢再看阿陶一眼,因为,一眼便是永别。她只想快速地离开苏家,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就当一切从未来过,就当她——不认识阿陶是谁。

可是就在她的一只脚跨出苏家门槛的那一刻,背后被人紧紧地拥住,尽管那个孩子,才只到她的腰间,苏湄的泪水奔如泉涌,她回过身,抱起阿陶,嗔怪他:“不是已经说过再见了吗?又来做什么,这么不听话。”

阿陶却说:“苏姐姐,你还没有给我起名字,你说过要给我起名字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苏湄看了看头顶上“苏府”两个大字,想起了阿陶在身侧的点点滴滴,心中了然,看着孩子赤诚的眼睛,说:“就叫苏意吧,心意的意。”

苏意,希望你能随心自在,做自己最喜欢的事,不用被俗事烦心,逍遥快乐。江湖有剑,书中含意,山水清明,风雨,皆是馈赠。

阿陶在门口看着,看见苏湄策马而奔扬起的烟尘,模糊了眼睛,不知是风沙,还是不舍,总归,他已无法抑制泪水。那个苏家的小女孩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递给了他人生中收到的第二份礼物——粉色的小手绢。

苏湄回到院里,内监们已经走了,留下苏澄独自坐在窗前,漫不经心地看着摇曳的烛火。

“阿澄。”苏湄声音嘶哑,唤了弟弟一声。

“姐。”苏澄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他站起来,看着姐姐,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阿澄,方才你也在场,圣旨上的内容,都听到了。”苏湄开始收拾屋子,把被子叠起来,所有的东西全部放在柜子里,锁上锁。

“是。”

“你也看到了,我已经把阿陶送走了,阿澄——”苏湄话还没有说完,苏澄便着急了,“阿姐,我不走!我要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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