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棕清带着孙予梅搬进了姚敬柏在亓城南街的房里,展眼已一月有余。这是一间座北朝南的院落,院子不大统共三间房舍,这三间小房整整齐齐地勾连出一个四合院的三边,朝南的一面则是一排矮小的灰青砖墙,灰墙正中设一土木小门,门里植了一院当季的菜蔬果枝,孙予梅已是当惯了孙家的大小姐了的,面对这满院中生机盎然的绿色生命,孙予梅虽有欣喜然而她却不知该如何拾掇,她的一双纤手,早就已经沾惯了红汤香水,如何叫她从头开始将自己一双碧嫩的玉手掺进尘泥土灰淘染的琐事里!
好在,在孙予梅的心中,这生活的苦意,始终敌不过沈棕清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并且在其心中用蜜汁浇灌出的锦花遍地。
孙予梅愿意为了沈棕清,愿意为了她和沈棕清即将开启的崭新的生活,而投进自己满腔的热血,甚至于是将她自我也投入其间!就如沈棕清愿意为了经营南街里的药铺而倾尽全部的自我一样!
为此孙予梅必须得舍弃掉她原来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如意生活,而孙予梅也确实是这般做的,她告别过去生活的第一步就是退回了梓兰为他们安置的一众侍从,自从决定跟了沈棕清之后,孙予梅就已经在满心里做好了要与沈棕请相互依靠,相互扶持着走完人生这漫漫去路的心理准备。
撵走了侍从们之后,所有的生活琐事便都由孙予梅亲自动手!
在这间小院里,沈棕清和孙予梅的小生活过得虽谈不上富贵,但这二人倒也乐在其中,平日里沈棕清就在离家并不算太远的“姚记”药铺里帮忙照顾生意,孙予梅则独自一人倚在家中,侍弄着自己完全不熟悉的生活琐事。
面对这平淡生活里的所有甘苦,二人都欣欣然地待之、处之。
于平淡生活中,这二人也似是饱有无限默契的甘苦夫妻。对沈棕清而言,昔日修束篱所不能给他的,如今在亓城,在姚家,在孙予梅为他悉心营造的温柔氛围了,已是获得了全部,对于这样的生活,沈棕清满意也惬意!而对于孙予梅而言,她现在所经受的是与她往昔时光里全然不同的岁月,这是她欢愉生命中的另一种消享,于她而言,不过是从欢乐的一隅又移至了幸福的一角,对此,她既满足又欣喜!
现在在孙予梅的心中,沈棕清和梓兰一家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区间,虽然她也想回孙府,想让她的父亲了解并赏识沈棕清,想让她与沈棕清的关系获得所有人的祝福。但孙予梅自知她这倔强的性格正是得了她父亲的亲传,她也知道,她不顾一切地要跟着沈棕清就已经意味着她将自己与孙家的关系逼到了绝路上,她这倔强的做法已是驳了她老父亲所有的颜面,是她自己亲手将她与父亲的情谊拖拽至了最冰点。
所以,平日里,孙予梅在安置好沈棕清的日常起居后,就只能闲逛着到“姚府”去找梓兰说说闲话了。
“姚府”里,面朝南的大门正紧紧地闭合着,而漆黑大门左侧的小角门却大敞,门边倚了两个着一身深棕色麻布所制棉衣的家奴,一人斜靠在黑漆大门旁边竖起的灰石雕像上,一人双手交叉地捧在胸前,身体的一侧也倚靠在漆黑角门边直直竖立的滚圆门柱上。这二人都懒懒放松在冬日的暖阳下,似有似无地拉着闲呱。
孙予梅沿着青砖石路,朝着“姚府”大开着的左角门直直地走来,那斜靠着的两奴远远地就见了孙予梅过来,但依旧是秉着那闲散的姿势,也不挺直,也不迎接,就靠在门边。见孙予梅走近了,二人才懒洋洋地端直上身,冲着孙予梅道了句好,而后又火速地复回了原本的姿势。
孙予梅倒也不放在心上,只冲着门边的两人淡淡一笑,转而就溜进了“姚府”的庭院里。
庭院里,梓兰正手握着一把特制的银剪,站在日光投下的澄黄光圈里,她上身穿着金线雕菊镂边浅粉色大袄,下身则随意地套着一条浸黑狐绒裙,绒裙只露出浅浅的一截儿灰黑,其余都被没在了繁茂肆绽的香艳花海里,花海香溢万里,将梓兰周身都浸染上了香甜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