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晗手上提着几尾鱼,背上还背着背篓,笑道:“你姐姐在里面罢?”说着便绕过朝青,往院子里走去。他的余光悄悄地打量着姜家小院,发觉姜家虽然没落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院子到底比他家要宽敞不少。只是,这地上怎么似是没有收拾?
“哎,哎,凌二哥。”朝青赶忙喊道,“我姐病了,还没起呢。”
“病了?”朝颜身体看着挺好的呀,莫不是清明那日淋了些雨,便病倒了?这身子倒是有些虚弱呀。但不打紧,只要他日日炖鱼汤与她喝,还怕身子好不起来?
朝颜听得动静,赶紧穿衣下榻,拢一拢头发,抿一抿嘴唇,掌起小铜镜,瞧着自己的脸色尚可,才开门出去:“凌二哥,这么早便过来了?”
凌晗望向朝颜,见她脸色果然没有往常红润,但倚在门前,两颊略略消瘦,虽然穿着粗布的衣裳,但仍旧显得还是那么好看。她一向是好看的。
凌晗今日是下了决心来的:“姜姑娘,我是来向你提亲的。本来呢,我也想请一个媒婆,但我娘说,我们两家以前便是邻舍,我与姜姑娘也算是青梅竹马,便用不着媒人。只需我来下定便可。”
他手上提着的几尾草鱼垂死挣扎般地跳了跳,凌晗才想起,要四处寻木盆将鱼活在水中:“姜姑娘,可有木盆?”
朝颜还没说话,朝青便拦在凌晗面前:“凌二哥,你为何要向我姐姐提亲?”
“朝青!”朝颜呵斥朝青一声,将他提溜到一旁去。
凌晗并不在意:“自然是我心悦姜姑娘。”他双眼灼灼地看着朝颜,“希望姜姑娘能答应。”
“那你……”朝青又想出声,被朝颜一把捂住嘴巴。朝颜笑道:“朝颜感谢凌二哥厚爱,只是朝颜并不曾想过要嫁人,还请凌二哥将礼物拿回去。”她虽然笑着,但脸上的神情却十分坚定。
凌晗不死心:“姜姑娘,如今朝青已经不小了,你总得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一下……”
朝颜脸上的笑容隐去:“凌二哥,我真的无意嫁人。”
凌晗脸上挂不住,顿时失魂落魄:“你心中莫不是看不起我……”
朝颜有些哭笑不得:“真的没有。凌二哥,这几尾鱼,怕是不行了,你快快拿去卖,还能得几个钱。”
凌晗却是负气:“不行便不行。”他没再看朝颜一眼,径直出去了。
朝青赶紧去将门关上,有些郑重地问朝颜:“姐,你果真不想嫁人?那怎么行?”
朝颜拧眉:“臭小子,你又想作什么妖?小心我真的嫁人后,便不管你,看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朝青呵呵的,一拍胸脯:“我都八岁了,可以照顾自己了。”
朝颜没理他,只是走进灶房,自己生火炊起饭来。夏夜欢昨日送来的米面,倒是十分相宜,既不会欠太多的人情,她也还得起。没成想,夏州官倒是个十分体贴的。只是,她若想要再以售卖小吃食为生,却是不能了。起码也得等给何山君做几个月的厨娘,才攒得本钱。
朝青吃过早食,见朝颜身体无虞,甚至还能随手捞起烧火棍来揍他,便寻了由头,跑出去了。
日头正艳,将清明那日下的大雨痕迹晒得干干净净的。
朝颜收拾了一会房中的那些碎块,而后戴着斗笠,拎着破了一个洞的篮子往外头走去。她身体刚好,走得不紧不慢,穿过西城的巷子,穿过百花桥,穿过东二街,半个多时辰后才走到城外。
下过大雨的城外,自是十分热闹,许多人在挖野菜。
朝颜极目看去,只见远处的田野上,已经种下了各种各样的菜苗、豆苗,葱葱郁郁一片。
她仍旧是到沼泽地那边去割艾草。
齐人高的芦苇,欢快地在风中摇曳,一切美好而静谧。她以前十分喜欢到城外来,是因为城外一望无际俱是田野,栽种着各种各样的蔬果,诱人食欲。即便是在荒年,这外头的野菜,也够花州城的人撑一阵子的。
朝颜将篮子放下,拔了好些艾草,才左右看了一下,默念着:“神女,神女,我要见你。”
一阵风猛烈地吹过芦苇,发出簌簌的声音。
神女没有出现。
这还是头一回。
朝颜又在心中默念了数遍,那只圆嘟嘟的狸猫仍旧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