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欢忽而道:“母亲可是忘了,孩儿所剩时日无多。您若强迫那些女子与我成亲,岂不是害了她们?”
明双双的美目染上一丝怒意,却仍旧淡淡道:“世人皆知,你夏三公子体弱多病,时日无多,她们仍旧想嫁与你,不过是各取所需。”
夏夜欢惨淡一笑,只觉喉间一阵腥甜汹涌着:“便是她们对我没有半分真情,母亲也觉得,这桩婚事,是天作之合吗?”
哪来的天作之合?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情情爱爱?若她们嫁与夏家,便是守着孤儿度过余生,亦是数不清的荣华富贵!甚至比起在一些权贵中挣扎还要体面得许多!说不定,她们还会感激涕零呢!
明双双闭了闭眼:“欢儿,别想太多,或许当年那个假道士之言,不过是诓骗我们的呢。”这句话,她亦每每在午夜梦醒,哄骗自己。有哪个当娘的,儿子甫一出世,便知道他寿命几何,还能欢愉度日的。只是一晃过去二十年,她才渐渐接受,不再像当初那般悲痛。也罢,既是命,便认了,但无论如何,亦要替他张罗一房妻子,便是留下一个亲生骨肉也好呀。
她这回,决绝地走了。牡丹花灯随即缓缓在夜中浮动,一干侍女也随之散去。
夏夜欢笑了笑,终是忍不住,从喉头间吐出些腥甜来。
甄由毝吓得魂飞魄散:“公子,公子!”明明,明明公子从西城出来的时候,精神还大好的呀!
花州上头的金鸦扑棱了一下,仍旧不停地盘旋在夜空之上。
朝青洗了脚,盘腿上床时,歪着脑袋,认真地对朝颜说:“姐,那弱不禁风的夏州官,发起威来还是挺吓人的呢。”
朝颜坐在小凳子上,就着昏暗的灯给朝青缝补裤子,闻言横了他一样:“今日我让你送给徐老师的青团,你送去哪里了?”
不好,露馅了。朝青嘿嘿笑:“姐,人家吃了我们的青团,这不是来帮我们了嘛。”
朝颜没说话。
朝青再次小心翼翼地说:“姐,我真的不喜欢读书,那徐老师教得也不好,我一上课,就想打瞌睡。”
朝颜将针扎到裤子里面:“你不读书你能做什么?个头不高,力气活你也做不了。”
朝青倒是意外姐姐这次没有直接痛骂他,他一下子忘形了:“小星儿的师傅答应我,帮我求求夏山大哥,让他教授我武艺呢。若是习得武艺,我便可以做镖师,整个九州大地,我皆可去。再说了,若是习得一身武艺,以后便可以保护姐姐了!”若是那吴氏再生幺蛾子,他便一拳打跑她,看她还敢不敢算计姐姐。
朝颜收了针,将针线收到笸箩里:“你若是真的想去学武艺,那你便去。”
朝青大喜。
朝颜仍旧说道:“若是你去学艺,但凡吭一声苦累,从今往后,便不准再提学艺,给我乖乖念书。”
这……
朝颜抬头看他:“敢不敢应下。”
“好!”朝青抬头挺胸,信誓旦旦。
朝颜举起油灯,将帘子拉过来,上了床,一口气将油灯吹灭。只见淡淡的月色漫过窗纱,映在地上。
朝青在那头说:“姐,明儿二叔他们当真搬出去的话,我就可以自己单独睡一个房间了。”虽然他读书不多,但亦晓得男女七岁不同席。更何况自己是一个半大小子了,虽然房中有帘子隔着,但他与姐姐同睡一屋这件事仍旧是被同门取笑。假若二叔他们搬出去,那姐姐,也可以招婿了。他之前听刘板凳说过,他的叔叔早就喜欢姐姐好久了,只是家中贫困,给不起聘礼,家中又没有多余的房子,是以才不敢开口求亲。
朝颜并不在意这件事,只淡淡地应一声:“早些睡罢。”她今日忙了许久,早就累坏了。
只是睡之前,她迷迷糊糊地想,夏州官终究是帮了她,虽然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但为了不牵扯到夏州官,那,曾宝华的命,便多留他几日罢。
正房那头,吴氏哭哭啼啼,闹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