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青差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往日姐姐总勒着他,不让他多与吴氏争吵,怎么今日一把便将吴氏打死了呢?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罢?
他顾不上锅中的黄金鸡,扑出来,颤声道:“姐姐,姐姐,你快逃罢,有我顶着……”
却见朝颜蹲下来,摸一摸吴氏的鼻息:“她没死。你去取两个麻袋、几条麻绳、麻布来。”她抬眼朝屋里看,只见里头灰蒙蒙的,朝葵正呆呆地坐在床上,穿个小褂子,嘴里含着手指,傻傻地看着她。
朝颜低头,将吴氏拖到院子里,待朝青拿来麻绳麻袋,将吴氏捆个严严实实,嘴里勒上一条麻布,蒙上双眼,再用麻袋罩着,拖到杂物房中。
朝葵这才哭唧唧地跑出来:“娘,娘。”
朝颜板起脸,瞪他:“待在里面不许出来,否则我揍你!”
朝葵被吓得眼里含了两泡眼泪,两条小短腿又腾腾地跑回去了。
朝青小心翼翼问她:“姐,这是咋回事?”
朝颜闷了半响,才说:“吴氏收了别人的五十两聘银,要将我卖了。”
朝青一下子便跳起来:“怪道这毒妇昨日说那王媒婆来呢,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看我不揍她!”
朝颜拦着他:“你别管,你以后还要参加科考,不能有污点。”
“姐!我不喜欢读书!我想去学武!百无一用是书生!爹不是满腹经纶吗,最后还不是死无全尸……”朝青猛然捂着嘴。
“你是听谁胡说八道的?”朝颜操起方才那根棍子,“父亲才华横溢,深得别人敬仰……”
“可是他死后无人来祭拜,甚至还对我们落井下石!”朝青犟着脖子,脸上净是忿恨。
朝颜紧紧盯着他,脸上带一丝苦涩:“朝青,你那时候还小……”小到她抱着他,觉得天崩地裂,以后再无人抚着她的头,笑着说:“颜颜,我们到东一巷去,吃你最喜欢的炒栗。”
东一巷的栗子,一口咬下去,软糯香甜,是她最喜欢的吃食。
可是,她已经有好些年不曾吃过了。每日里睡前,盘算的是如何用极少的钱活下去;每日里醒来,盘算的是如何用自己的手艺来挣钱。
朝青不怕他姐怒气腾腾地拿棍子抽他,就怕他姐一脸的伤心欲绝,仿佛要随风而去似的。他赶紧道:“姐,姐,我错了。”
寄托了厚望的黄金鸡总算熬好了,鸡虽瘦,到底是肉,香喷喷油腻腻的,看上去便垂涎欲滴。朝颜将面饼下到鸡汤中,面饼吸饱了香浓的鸡汤,吃起来真是香。
朝葵没见着娘,又没有吃的,也不敢哭,只坐在门槛上看着朝颜抽抽嗒嗒。朝颜到底心软,叫朝青盛了一碗汤饼给朝葵。朝葵不会用筷子,就着碗稀里哗啦吃完了。许是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汤饼,更是听朝颜的话,自己坐在门槛上玩竹蜻蜓。
吃过汤饼,收拾了灶台,朝颜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门口纳鞋底,旁侧还放了一把磨得极利的菜刀。
至于朝青,她将他赶到里面温书了。假若有什么动静,朝青再跳下出来也不迟。
日头都生得老高了,姜二成才骂骂咧咧地从外头回来。
他才关了院门,就瞧见朝颜坐在门口纳鞋底,自己的乖儿子则坐在门槛上玩竹蜻蜓。他使劲地吸吸鼻子,闻得自家灶房并没有炊饭,不由摸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也不敢骂吴氏,只低了头就要往家去。
“二叔。”朝颜突然喊他。
自从两家闹分家之后,朝颜便再也没有喊过他二叔。姜二成有些诧异,看向朝颜,却见朝颜举起一把磨得铮亮的菜刀。
“你,你,要干啥?”姜二成下意识地往退了两步。吴氏呢,吴氏怎么没有动静?
朝颜站起来,举着菜刀,步步逼近他:“二叔,我爹娘害过你吗?我与朝青害过你吗?”
“没有,没有。”姜二成哆哆嗦嗦,“好孩子,这刀怪锋利的,你先放下,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