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风刮得正烈,吹得满园花枝乱颤,雨也不怯,落败了一地花叶。
凤绾披一件薄罗长披风,撑一顶华盖,如期而至!
听雪堂,原是后妃们听戏赏曲的地儿,此刻,却静得只闻见风雨簌簌,还有来人那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门是开着的,姜氏已先一步赴约。
凤绾在堂前先行宽了披风,而后掸了掸袖上的水珠,加紧步伐迎上前去向姜氏行了礼。
屋子昏暗无光,只点了依稀两三盏灯。从暗黑的光线中仔细看去,姜氏的脸是冷的,隐隐透着一股阴森的冷意。想来是身子尚未痊愈,脸色苍白的缘故。
“坐吧。”姜氏示意道。
凤绾就近而坐,寒暄道:“娘娘身子可大好?”
“多亏了你的医术,才捡下一命。如今这身子,我自个心里清楚。”她话说的自暴自弃,仿佛对自己的病情早已了然于心,且自知回天乏术了。
“娘娘为何这样说?”凤绾心中不禁有些苦涩。
在她窥探墨衍的转世运薄之时,她已然览尽她的一生。她与墨衍,不过是两具肉身,一个灵魂。虽说如今降生姜氏腹中之人不是她,而是旁人,可在她心里,她早已如墨衍一般视她作亲生母亲了。只不过,这层关系谁也不知,她只得自己经受着。或许于姜氏而言,她不过是个身手不凡的医女罢了,若再论深些,也不过是救了她与墨衍一命的恩人。
“君上交代你的,我都知道。”姜氏苦笑。
都知道?难道她是指五尾奇花之事?
凤绾看向她,试图开解道:“娘娘是君上的枕边人,他的心思您该是最了解的。”
姜氏轻声敷衍道:“你说得没错,我该是最了解的。我该理解他。”她话语有些哽咽,每当凤绾有些察觉,她便故作咳嗽。此时若非灯光暗了些,凤绾定能看清她眼角残留的泪液。
随即,姜氏屏退左右,只留下了贴身宫娥素佩。并非是想将她留下侍奉,而是她怀里抱着小墨衍。
待众人散去时,姜氏方才拭泪,冷静道:“我听君上说,你师从苍尤?”
凤绾怔了怔,道:“是。”
“我有一事相求!”
未待凤绾回过神来,便闻她言词恳切,目光坚韧地看着她。凤绾探问道:“何事?”
姜氏将目光转向小墨衍,神情幽怨不忍,迟迟不愿吐露半个字,仿佛在做某个重大决定。许久,才见她从万千思绪中缓过来,深深吐了口气,道:“帮我将这孩子交给他!”
“什么?”凤绾双目瞪大,不可思议地道。
她并非是惊讶于姜氏所做的这个决定,而是这个决定与运薄中如出一辙。运薄中,墨衍为苍尤所救,后拜其为师,云游四海。如今姜氏竟也要将她送与师父抚养,这是为何?墨衍的命数当真不可改?
她试图阻止姜氏的这一举措,仿佛只要打断命数中固定的一环,其他环节便可重新组合。“此事天君知道吗?”
显然,她的惊讶反应是姜氏意料之中的事!
“我已禀明君上,他同意了。”
若说天君同意让墨衍拜苍尤为师学艺她还可能相信,只是如今姜氏是要将墨衍送给苍尤抚养,天君当真能大度体谅到这个地步?
她不禁问道:“公主无灾无病,娘娘为何忍心将她……难道娘娘不愿将她养在身边,承欢膝下?”
“想!我如何不想?”此时姜氏已然泪眼婆娑,仿佛这个决定是她迫于某种压力做出来的。她压抑着伤痛,保持冷静道:“你可知道那日我所中何毒?”
“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