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首晋封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论平日里，也就四院司长聚在一块，向新晋院首轮流道贺一番便罢了。

可今日不同，四院上下数百号人相继携礼祝贺，将清音阁半尺高的门槛生生踏作平地，往来无间隙，全然不在乎前院首陵端的颜面，不为别的，就为一睹凤绾芳容。

酃湖四院自落成至今，已有百万来年，历任九十八届院首。其中超过半数为白须簇簇、垂垂老矣的辅国功臣；偶有几个容貌清朗，却都古板禁欲，看面相便知是惹不起的恶茬。清一色的雄性面孔让人见怪不怪，甚至有些人当值数年都还未见过院首一面。

一打听清音阁住了位女院首，不仅身手不凡，身边还随了位娇俏仙君，顿时起了兴致，纷纷旷了早课前来参拜。

清音阁内，凤绾端坐正上，与众院司交谈正欢。听闻阁外聚众哄闹，便遣了宫侍前去打探，谁知数百弟子挤满了桃林，打着礼拜的名号说要面见新院首。

这晨起礼拜原是先辈立下的规矩，意在培养弟子尊师重礼的意识。只因某届院首作息不定，怕延误了弟子功课，遂将此规矩打破。时至今日，礼拜已成了虚礼，并无多少人遵循。

坐在凤绾左下的陵端神色愤恨，没由来地责骂道：“放肆，简直是目无法纪。荒废功课，跑来这胡闹！”言语中还带着一股恨铁不成钢地劲儿。

“陵院司认为这是胡闹？”凤绾品了口茶，和颜悦色地看着他。

“当然，我看他们不止是胡闹，简直是要造反！”

“哎！”右席掌管万骨窟的南司蔚执劝阻道：“陵院司息怒，我等今日是为凤院首道贺而来，莫因些小事伤了和气。”他手指挑动着下巴的白须，一派与世无争的模样，那不觉间的一抹笑，却显得极为油腻。

“蔚老知道我的性子，说一不二。”陵端随即召来贴身宫侍，“传我令，凡是在外聚众起事者，禁一日餐食，罚抄院规五十遍。逾令不从者，加倍惩戒！”

院司传令不经院首之意，很明显是陵端想给她个下马威！

倘若凤绾不识他的手段，理所当然地认为四院弟子当真目无法纪，荒废学业聚众闹事，那么他的所为，便是在为她立威！她应该感激他！

即便她识破了，作为一个新晋院首，还是个不能服众的女人，此刻她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三院主司皆是他的老部下，一个小小的穆云旸更是个“吃奶”的主，这酃湖四院还得他说了算！

“慢着！”凤绾不疾不徐地放下杯盏，质问陵端的贴身宫侍，“你传的是我的令，还是他的令？”

那宫侍一下僵住了脚，再也挪不动，眼珠溜溜转向陵端。

“怎么？凤院首对我所做的指令有何异议？”陵端言语带刺，咄咄逼向凤绾，他要她亲手戳破这层窗户纸，越快越好！他要让她一刻都待不下去！

蔚执又做和事佬，笑嘻嘻道：“能有何异议啊，陵院司这话就见外了。四院一心，凤院首与我们是一家人！”

左席掌管百草含香阁的北司琰息两眉紧蹙，对于蔚执可笑的嘴脸显得极为厌恶。他同陵端与蔚执二人走的原不是特别近，只有事件交接才会偶尔谈上几句。这场冷战中，他与掌管天岩洞的东司寒牧离是执一样的态度：冷眼旁观。因为谁胜谁负于他们而言，都无太大利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