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兰殿外,芳草依依。釉新的红菱缎子缠绕在古藤树枝上,随风摇曳,甚是欢庆。鲜红带喜,今日是姜氏剖腹产子之日,从四海八荒各地征集而来的名家医师此刻正整治有序地肃立于殿外,等待传唤。他们皆着清素衣裳,腰身缠系风行令羽,一色多容。
胎儿占据母体已久,早已危及性命,如今若不强行生产,必将一尸两命!
上邪动身前来核查时,陵端便已为姜氏先行诊了脉,又施法抑住了胎儿在她腹中躁动引发的痛疼。他精锐的眸子往拓本上一触,随即道:“厘渊子、薪柯......出列!”
人流攒动,五位白须簇簇、精神抖擞的老者揖身向前,相互有礼地谦逊一番,脸上都挂着不敢当的谦笑和无人能敌、非我莫属的自信。他们步伐稳健,你请我让地入了殿门。
一刻钟不到,便见他们神色松弛、满面愁容地被请了出来,先前的笑倏地成了无奈与叹息。“怪胎”他们见多了,却从未见过这样稀奇的!分明有气息、搏动,却像个死胎般没了生气;分明使使劲就能轻易生出来的,用尽浑身解数却毫无动静。他们从不怀疑自己的医术,因为在他们看来,他们不能救的别人一定救不了,所有的失败都将归因于药石罔效。
一行人从入殿时刻算起,到被无情地轰赶出来,逗留时间最长的也不过一刻半钟,最短的仅有一个照面!
里头传来墨殃喝令:“废物!废物!一群废物!”
片刻,又见上邪传令:余下人等,有能力者自请入殿就诊。凡可保姜姬与其腹中胎儿两全之人,着封酃湖四院院首,赐坠月修罗扇。自请无才者,以欺君罪、毒害王室罪两罪共处!
此令一出,几近半数之人撇身撤步,真正自请者唯有七八人。而七八人中,又多畏惧者,无人敢多逾一步,害怕作为出头鸟被先行处置了。他们在观望,在探视,看看天君是否会真的降罪。他们心存侥幸,天君仁厚,这命令一定是吓唬人的!
旋即,一个独眼人跃步而出,步伐轻快果断。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紧随其后。
两人自报姓名,“靳伯成......凤绾......”
上邪抬眼打量了她一番,确认了腰间的风行令羽,随即又对应拓本上的资料,仔细忖度后方才挪眼。
正当两人揖身入殿时,身后一个紧凑的身影跟了上来。
“穆云旸!”
是个神情略显呆滞的少年模样,眉心一点朱砂记将他映衬得如女子般娇艳。
上邪示意他跟紧步伐,随即将庭前众人悉数遣散。
三人步履紧密,匆匆入殿。
殿内檀香氤氲,教人宁神静气。一干宫娥聚在内殿正忙不停歇地打理着姜氏。挣扎了数夜,她的脸色像裹了一层洋白脂粉毫无血色,冷汗直冒,削瘦的脖颈处汗液晶莹成珠,一淌一淌,落在繁重的被褥之上。
墨殃身为天君,见不得血光,恐犯凶兆。他焦灼地候在前厅,尽管身子不允,双眸仍透过屏风的纱幔将那床榻上一切看得清楚。仿佛一不留神,姜氏便要孑身一人离他去了。
见上邪带来两个毛头小子和一个半眼瞎子,不禁横眉冷眼再次谴责:“本君寻的是名医,四海八荒的名医,这都是些什么......”虽是气急败坏,却也持住了风度。尽管悲愤难填,他始终拥有一国之主该有的素养与耐性。
“君上息怒,老奴依照君上的旨意颁行了赏罚令,这三位药师是自愿留下一试的!”上邪揖身回道。
“哼。”墨殃冷笑,“四海名医不过尔尔?”显然,他并未将凤绾三人放在眼里。
上邪并不多说,只垂首挨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