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眼泪哗的掉下来,出门便朝着灵堂走去了。
我连忙追过去,只见母亲跪在灵堂前痛哭不止,我上前抱住她,边哭边道:“都怪我不好,如果我当初拦着哥哥,他就不会去北边,也就不会丢了性命,都怪我!都怪我!”
母亲闻言哭得更凶,她本就身体不好,又遭逢丈夫儿子相继离世,心里憋闷,伤心过度便晕了过去,我连忙扶住她,将她送回了房间,差人请了大夫,为母亲诊治。
家逢巨变,我已不知奈何,跪在灵堂上,眼泪一直止不住的流。
父亲入殓、哥哥发丧之日,我心情更是低落,人也消瘦不少,无暇顾及来往悼念的亲朋,只是一直哭,也不知哭了多久,昏了几次,哭到最后竟无泪可流。
哥哥出殡后第三日,赵允升突然造访,我正在灵堂守灵,他敬了柱香,我给他回了个礼。
敬完香后,他走到我身边,十分温柔地对我说了声:“你最近消瘦不少。”
我有些诧异,可能是因为平时听他毒舌惯了,但我也无心追究,只淡淡地回了句:“多谢将军关心。”
他吸了口气,说:“我与你哥哥是至交,他的妹妹也是我的……”他突然停住,后道:“也是我的亲人,你父亲和哥哥在天之灵肯定不想你这样的,好好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听到此言,我又想起哥哥,眼泪涮的掉了下来。
他举手来拍我的肩,又发觉不好,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后道:“别哭了,带我去见见太夫人吧,我给她带了些滋补的药。”
我忙擦干眼泪,带他去了母亲房间。自哥哥去逝后,母亲病的更重,这几日连床都起不来了。
见着母亲,我忙将她扶起,下人们给赵将军拿座。母亲见着他,脸色一沉,身子一顿,后又咳嗽了两声,对下人们说道:“你们先出去吧。”
而后转头对我说:“你也出去。”
我有些诧异,后转头一想,怕是母亲与赵将军有要紧事,便答了句“是”,将母亲扶好,退出了房间。
两人交谈了得有半个时辰,赵将军才从母亲房间出来,下人们赶紧进房间服侍,我急忙迎上去,在门外看了一眼母亲,赵将军与我道:“太夫人身体不好,我带来的药对她的病有效,切记让太夫人按时服用。”
我行了个礼,道了句:“多谢将军。”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道:“送本将军出府吧。”
我一路送他出了府。到车驾前,他转身道:“就送到这儿吧!”我本想行礼,他又补充到:“你也别太伤心了,让厨房做些爱吃的饭食,多吃些,看你这几日瘦的,让人怪可怜的。”
我答:“是!”,行礼,他才上了马车。
又三日,今日是哥哥头七,我在灵堂守了一天,傍晚明恺哥哥来了,明面上说是来探望母亲,其实,我知道他是来看我。我见了他心中难受不已,伏在他怀里哭起来,他知我不易,只静静地抱着我,什么话都没有。
短暂地温存后,我与他一同去见母亲,母亲已病入膏肓了,时而清醒,时而迷糊。见着明恺哥哥,母亲却是清醒的,我将她扶起,母亲伸手将明恺哥哥唤上前来,紧紧地抓住他的手,道:“明恺,姑母时间不长了,就只剩下云儿这一点骨血,你要帮我照顾好她。”
明恺哥哥闻言,哭道:“姑母您放心,我定好好待云儿,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母亲又将我的手与明恺哥哥的手放在一起,说道:“你们两个好好的,我就能放心的走了。”
我边哭边说:“您在说什么糊涂话呢,云儿一辈子都不离开母亲!”三人抱成团哭起来,身旁的下人们也一直掉眼泪。
蓦地,母亲叹了口气,又将明恺哥哥和下人们支出去,我示意他去堂上等我。剩我一人在房中,母亲才从她的贴身衣服里掏出一把用红布包裹的钥匙,然后压着声音跟我说:“这是你父亲临走之前给我的,咱们家书房里有个暗阁,这就是暗阁的钥匙。你拿着它,进暗阁去,把里面的东西都烧了!”
我有些疑问:“为什么呀母亲?”
母亲有些急了,言道:“让你去你就去!别问为什么!”说完便急得咳起来。
我连忙帮母亲拍拍背,扶她躺下。母亲趁机又在我耳边悄悄说:“城西永坊街帽儿胡同,找崔德善,那里有你父亲留下的重要之物。”后又特意叮嘱道:“记着娘说得话!”
我攥着母亲的手答了句:“孩儿记下了。”母亲摆摆手示意我出了门。
我去堂上又与明恺哥哥寒暄了一会,与他一起共用了晚饭,才送他离开。想着母亲交代的事情,我便朝着书房走去,忽见母亲身边的绿荷从后门急匆匆的回来,撞见我,大吃一惊。
“何事如此惊慌?”我问道。
“无事姑娘,只是夫人交代奴婢出去办些事。”绿荷低头道。
我觉得有些蹊跷,便追问道:“办了何事?”
绿荷吱唔道:“夫人唤我去药店询问了一剂方子。”绿荷从袖中掏出。
我接过药方,问:“可有蹊跷?”
“并无蹊跷。”
“好了知道了,你下去吧。”绿荷行了礼匆匆回了母亲院中。
我进了书房,打开了暗阁,取出了藏在里面的东西。打开一看,全是父亲写给母亲的家书,我一封一封地拆着,一封一封地看着,信里都是些寻常的家长里短,并无特别之处。
我边看信边想起父亲、哥哥,想起昔日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光,我的眼泪直流,几十封家书,看着看着便见了底。
恋恋不舍地拿起最后一封信,我发现这封信有些不同,信封空白,打开里面不是文字,而是一幅画,画的内容与当日哥哥托人捎给我的腰牌图案十分相似,一只蟒蛇凌驾于一只雄鹰之上,而在下面写了三个字:“蚺鹰社”。
我收起信,点起火盆,将信一封一封地全都扔了进去,一边烧一边思索:“这蚺鹰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父亲和哥哥的死是否与蚺鹰社有关?那它的主人到底是谁?皇上?王参政?还是寇相?一切一切都指向了蚺鹰社,可它到底在哪,它存在又不存在,我该如何查起呢?”
烧完最后一封信,仿佛把对父亲与哥哥的思念都烧进去了,我深呼一口气,正准备回房,忽然听到门外小菊的声音:“姑娘,姑娘,不好了!”
我赶紧开门,“何事?”
“夫人,夫人不行了!”
我神智一惊,连忙往母亲院里跑,进院中,只听到下人的一片哭声,我扶着墙,一步一步往母亲房中走去。
进了门,只看到躺在床上的母亲,我冲去床头,推了推母亲的身子,我叫她,我想叫她醒来,我想叫她再陪我说说话,可是无论我怎么叫,母亲都不会醒了。
我想哭,可是我哭不出来,我好难受,我爱的人,短短几天,都相继离我远去,只留下我自己,一个人。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要做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为谁做什么,我从何处来,又该往何处去。
我一阵耳鸣,感觉周围什么都听不到,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呼吸,然后,是一阵眩晕。
连续三天,我都在高烧,迷迷糊糊好像听到明恺哥哥在叫我,可那声音仿佛又离我很远,我只想躲,躲回梦里,躲回那个有父亲、有母亲、有哥哥的地方,一家人在一起,一辈子也不出来。
第四天的清晨,我的烧才渐渐退下,人也渐渐清醒过来。我睁开眼,看到了明恺哥哥和小菊,他俩见我醒了,高兴地直抹眼泪。
我想说句话,可是喉咙又干又涩,发不出一点声音。小菊见状,忙给我端了杯水,一杯水下肚,我才有了些力气。断断续续地问了句:“母亲呢?”
明恺哥哥为我掖掖被子,道:“姑母已经入殓了,你这几天一直病着,我替你把姑母的丧事操办了,你放心。”
我没力气,便眨了眨眼。
明恺哥哥拉起我的手,道:“等你身子好些,我就把你接到我府上,让你日日在我眼前,再不叫你遭一点罪。”
听到这些,我的眼里浸满了泪水,我很想回答他,可是我说不出来,只得点点头。明恺哥哥知道我的意思,摸摸我的脸,叫我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