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遂急急找到了林氏父女。蓝庭钧对林九渊说道:“如今王室遭洪氏几近屠戮尽灭,唯璘公主牺牲自己才换得林氏王室残存最后一点火种。今洪氏军首领扣押全部在外将领家眷作为人质,声称只要这些将领不肯归顺时便要尽皆戕杀其家眷。他还使人传话于我,声称那大屠戮的命令乃先期破城的洪氏军将领的自作主张,并非他本意。待他入得城时,惨祸已酿成,他遂急命终止屠戮行径,并将那自作主张的破城将领斩首。他表示并不想作国君,只愿匿身背后过逍遥生活,国家治理之事,仍由我朝原有框架机构进行。如今国君不幸死亡,他称愿你来继国君之位,以让众臣众将心服口服。他称自己及他众兄弟皆草莽之人,不擅理朝政,除最大核心紧要之事需经他们同意过目,其它事等皆由我们自行决定。”
“他们不过口是心非之辞罢了。只是如今能够避免屠杀尽量避免。眼见众将家眷命悬一线,我岂能袖手旁观?我命已不重要,能救多少人算多少人……”林九渊说道。
“父亲……”林莫邪不禁落泪失声。
蓝庭信却对莫邪公主说道:“如今洪氏军血洗王室,死伤惨烈,幸得璘公主以己身献予洪王方解王室尽灭危机。莫邪公主美貌胜璘公主百倍,又年轻她许多,若是入得宫中,恐怕难逃洪氏兄弟魔爪。末将不知公主意下如何?若是不愿,末将甘愿冒生命危险誓死捍卫公主,不惜护送公主于隐秘之处藏身匿迹,待日后形势改变再作定夺……”
“灭我林氏王室族亲的恶魔,于我血海深仇,奇耻大辱,只恨不能将他们千刀万剐,如何还甘愿嫁与他受其糟践污辱?”林莫邪说道。
林九渊也赞同女儿意见,遂命蓝庭信护送女儿前去那秘隐之处藏匿,并让他使人暗中寻找恐早已逃出王城的儿子林莫苍及小女儿林莫薫。蓝庭信连连点头称是,遂领命而去。林九渊自己则随蓝庭钧前往神威殿,准备面会洪王达。
之后的情形,正如他二人的所料,一切都在向着洪王达与蓝庭钧计和设想的方向在行进……林九渊成为国君,召唤众将归顺,洪王达践行诺言释放了众将领的家眷人质,蓝庭钧也成了林九渊的义子,蓝庭信与王室的关系也相应地拉得更近,兄弟二人不仅大权在握,而且也成了国君的亲信。蓝庭信自然没有去替林九渊找回儿子林莫苍,反而是秘密派人追杀他。林莫苍与林莫薰被迫逃亡,又在逃亡路上失散……
之后的情节和发展也顺理成章,洪王达退居幕后操纵,蓝氏兄弟于一年之后药死了林九渊,伪制遗诏,蓝庭钧如愿登上君位,蓝庭信则成为摄政亲王。再之后,洪王达派老三洪胜达率四弟洪复达,七弟洪闻达,八弟洪沃达及小妹洪亦珠等率军数十万攻打北部碧天国。而洪胜达等在夺下碧天之后却不再返回,而是盘踞北部碧天与兄长洪王达划奔龙江而治,进行南北对峙。洪王达勃然大怒,数度发兵攻打洪胜达,怎奈碧天峻岭天堑,易守难攻,加之洪胜达神机妙算,对兄长的用兵特点了如指掌,且自身亦聚有雄兵百万,洪王达全然占不到什么便宜,几经消耗,双方均死伤惨重……洪王达眼见吃不下三弟,又念到毕竟是同胞兄弟,若一直同室操戈,自相残杀下去只恐反被外人占了便宜,钻了可趁之机,遂逐渐认可三弟与自己各持南北平起平坐的地位和事实……
那边洪胜达效仿兄长也退居幕后进行操纵,依然保留原国君林敬恒的国君之位,又将妹妹洪亦珠嫁与他,名为妃实为后,大权操揽。自己也暗将太子妃上官玉雅占为己有,致其生下了林震雄,酷好面子的洪胜达对朝野均称为是太子林麒燦所出。其时,他也早已遇到了逃亡路上的林莫薰,一见钟情,娶之为妾,娇宠万分,甚至超过了上官玉雅。
而这边大妹洪亦珍则喜欢上了蓝庭信,洪王达自然要顺遂妹妹的意思。蓝庭信虽更爱林莫邪,奈何洪王达的意思怎敢违抗?况娶了洪亦珍自然也就成了洪王达的舅子,这层关系无疑会使得他权势更大,于是他也欣然应允。
昭熳从回忆中走了出来,她又想起有一回飞龙在梦中对她说道:
“你为什么现在越来越爱打扮了呢?你又是一把化妆易容的绝顶高手,再经你这么一打扮,实在是不输那些二十芳龄的女子,难怪丹宏也要被你迷住。”飞龙说道。
“我只是凭着化妆打扮才显得青春依旧,明丽依然吗?”昭熳说道。
“那当然不,你的身体看起来还是窈窕丰腴,光彩动人,你的肌肤看上去依旧还是显得那么雪白如玉,细腻盈嫩,晶莹剔透,可见你这些年一直在坚持不懈地锻炼,身体保养得很好。不过你越是化妆打扮,就越是更令那些芸芸众生迷恋不已,拜服倾塌,神魂颠倒。这个世界人们普遍都喜欢生活在艳丽和浮华的假象之中,包括我也曾是如此,几乎没有谁能够例外,所以为现实生存之利而计,当继续竭尽你艺术的冷艳和矜傲,然而若是为了内心更大的愉悦与美好,当将精神之美筑于求真向善的基础之上,人是向善的目的。”飞龙说道。
“你说的在理,我会谨记在心。”昭熳说道。
“人往往只有到快要离开这个人世之时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过客的身份,对这个世界而言,自己并非主人,自己不过是它之中的一份子,而自己对于它的认识,并非是它的全部,并非是它的本身,而只不过是它在自己的感觉世界和先天认识形式里的显现罢了,自己被赋予的感觉能力与范围,自己的先天认识形式里的被赋予被设定的能力与范围,决定了自己对眼前这个世界,对眼前这个存在之谜的思维和认识究竟有多少。你认同这点吗?”飞龙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人的心灵和认识能力是被先天赋予和设定了的,因此不仅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而且自己还被一个更大的主人操控在其中……”昭熳说道。
“对啊。因此人就要知道谦卑和敬畏呀。明白到自己的理性认识能力是有限的,只能在被赋予和被设定的范围内活动,因而根本就不可能认识眼前这个世界自身的本来面目,根本就不可能认识眼前这个存在之谜自身的本来面目,这似乎看起来是人的一个遗憾,欠缺和不幸,但恰好是这个遗憾,欠缺和不幸的存在,使自由之对于人成为有可能。自由带给人的总是美好与幸福,人也总是天然地,本能地要追求自由。可是人类社会越发展,分工越精细,人的自由却越失落,越象一个被固定在理性运转大机器上的一个零部件,只能随着它运转,而丧失自己本身固有的天性自由。这说明我们目前所掌握的理性规律并非是这个世界本身以及存在之谜本身的面目,而只不过是人在自己被先在赋予设定和限定了的感觉能力与先天认识能力范围内的一些规律的总结而已,因此它自然也就不能带给人以真正的自由。人若把它当作是眼前这个世界和眼前这个存在之谜本身的普遍必然性而认为每个人都要来必然地服从于它,则人自然会认为失去自己的天性自由和剥夺他人的天性自由是一种理所应当的必然,是一种的理所当然的每个人都应该去服从和遵循的必然规律。那么这情况下,不仅自由不能成其为可能,而且连道德也不能成其为可能了。”飞龙说道。
“为什么呢?”昭熳问道。
“因为道德正是建立在自由的基础上的。自由意味着人的选择是出于本心,而当人根本就没有自由选择的可能而只有唯一一个途径要必须去遵循时,也就谈不上道德与不道德了,因为他已经根本没有了可以自由的选择的可能性。而所谓道德,必须是人的自由意志在具有一种可以自由选择的前提下的主动选择,而不是唯一性的必然接受。就象狮虎豹狼鹰鹫蟒鳄冷酷残忍血腥地猎杀和食噬动物,你能说它们是不道德的吗?它们没有选择的可能,只能被动地接受被先在赋予和设定限定好了的必然遵从方式,即只能通过食肉来维持自身的存在,又好比鲑鱼的洄游也是如此,它们能选择不洄游吗?道德一定是在具有可自由选择的可能性的前提下才能成立和产生。即在你既可以选择善也可以选择恶的前提下你选择了善,这就是道德。假如这世界只给你提供了恶的遵从的唯一必然,而没有也可选择善的自由与可能性的提供,那你纵然为了自己的生存而象狮虎豹狼鹰鹫蟒鳄那样竭尽冷酷残忍血腥,那你也不能叫不道德。但假如这世界给你提供了既可选择恶又可以选择善的自由与可能性,你仍然还是要选择恶,那你才会被称为不道德。由此看来,理性的有限性反而使人追求自由与道德成其为可能,反而为人开辟了这条通往超越理性局限的道路。”飞龙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假如人通过有限理性的途径无法认识眼前这个世界与存在之谜自身的真相和本质,是否可以通过另一条新开辟的追求自由与道德的途径来实现自己的有限理性所无法达到的认识目的呢?即人是否可以通过这条新开辟的追求自由与道德的途径来实现自己的有限理性所无法达到的更加靠近上帝的目的?”昭熳说道。
“是这个意思。”飞龙说道。
“然而我还是对你这样的说法心存有怀疑。”昭熳说道。
“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的怀疑正好说明人是个有局限的存在,这个局限不仅表现在人的理性认识能力之中,也表现在的道德判断的能力之中。为什么人们理性认识能力会存在局限?为什么人只能认识现象而不能认识本质?为什么人的道德判断能力会存在局限?试想这个局限一旦不存在了,那么人岂不是变得跟上帝一样全知全能全善了?所以这个局限正是人与上帝的区别。正是因为有这个局限这条不可逾越的鸿沟的存在,人才被宣告了不可以去冒充,替代和僭越上帝,而只能待在自己有限,理性和道德的范围之内,心怀敬畏与谦卑,以一种忏悔,制衡,纠错,救赎和祈祷的方式前行。只有这个关系和秩序被理顺,人才会避免很多来自自身的狂妄自大所导致的灾难,苦痛与不幸。几千年以来,人类都一直在孜孜不倦地追求能够知晓形而上的真理,能够知晓上帝的全部,并认为自己可以做到这样,很多时候甚至认为自己所认识的已经就是这样,这种认为使人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理性的自负,狂妄与道德的自大,从而也就有了迫使他人必须要来遵从自己的强迫的理由,我认为这就是人的世界产生专制集权和独裁的思想根源,总以为自己是正确的,自己带表着上天的意志,所以众生必须要来遵从这一点。”飞龙说道。
“这可能是其中一个原因,但专制极权独裁恐怕也是人性自身的一种天性使然吧?谁不想去控制别人呢?只是控不控制得了的问题。正因为人性天生就有这个毛病,所以对权力进行正反制衡,监督,约束就是必须的,必然的,无条件的。”昭熳说道。
“你说得不错。不过思想认识和观念的自以为是总是使得人认为自己是可以打造出人间的一片全知全能全善的天堂世界来的,于是也总是在孜孜不倦地做着这种试验与实践,直到今天这种现象也还未完全停止,然而却因为人总是存在着理性认识能力与道德判断能力的有限性,而使这种试验与实践屡屡遭到了挫败。现在要扭转和改变这种挫败,就必须要在观念认识上明白这条认识路径错了,这条思路错了,因而必须要给自己的理性认识能力与道德判断能力划出界限,给真正的理性,自由,道德以及全知全能全善的至高存在的信仰留出地盘和位置,也就是要给形而上的真理留出地盘和位置,事实上就是要给上帝信仰留出地盘和位置,即明确上帝信仰,但同时也要明确自己因着那不可跨越的理性认识能力与道德判断能力的鸿沟而不可能达到上帝那种全知全能全善的情形和境界,因而只能是依着对上帝全知全能全善的信靠与面对来反照出自身的局限性,断裂性,破碎性,残缺性,欠然性,裂伤性,悖逆性,短暂性和有限性来,从而悔罪,从而纠错,从而救赎,从而祈祷……”飞龙说道。
“这是观念上的应对途径,除此之外还得有针对人性欠然上的应对途径。即既要在观念上认识到自己的理性认识能力的有限性,坚持自由与道德的追求方向,又要在人性的先在欠然与裂伤上防止任何人拥有绝对权力,即要在这个问题上对人性进行正反制衡,监督,约束。”昭熳说道。
“人们常爱说的一句话就是在这种制度下我又能怎么办呢?好象自己的作恶全部都是被制度逼迫的。对这一点,我并不完全认同。别说制度的迫压是你无奈的理由,是你不得不跟着做恶的身不由己,这不是借口,因为你面对的不仅是制度的迫压,还面对的是上帝的拣选,制度的迫压正是对你的考验,你若真信灵魂能得救,何惧魔鬼的威胁?何惧死亡的恐吓?你跪倒在魔鬼的威胁之下,你跪倒在死亡的恐吓之下,你的灵魂因此注定了得救的艰难……”飞龙说道。
“我觉得你对人性的要求还是苛刻了一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呐!真要轮到自己面临那种境况,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就经受得住考验的,甚至很多宣称信仰上帝的人也是如此……”昭熳说道。
“是啊,说穿了还是自己的上帝信仰的观念秩序并不稳定,牢固和坚如磐石。尤其是对我们这些没有圣经传统和上帝信仰传统的东方人来说,更是如此。我们虽则宣称信仰上帝,但心理习惯与情感寄托上还是在受自己传统文化的大家庭观念的影响。这对于要走向上帝信仰的人来说也许是一种情感的毒瘤,习惯的毒瘤,心灵的毒瘤,每到夜晚就会缠绕我们让我们原形毕露的毒瘤,那正是上帝缺位的人的尊卑有序,贵贱有别的等级观念的世界,每个人虽然在其间作着奴才,但也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了那头领,然后身边是一些跟随自己的符合自己意愿中的理想化的人。所谓理想化的人是什么人呢?就是那种处处都听从自己,顺从自己,拥戴着自己,不敢提出他们的反对意见的,各方面都合乎我们自己的想象和需要的那些辅佐我或我要去跟随他的人,试想这种人不是混饭吃的,跟着自己沾光的,就是一群庸庸碌碌的奴才,就只不过是我个人意志需求的一个缩影,幻想和臆想……但是我们每一个人一旦当了头领都喜欢选择这样的人来跟随自己,一旦当了奴才都喜欢选择这样的符合自己个人意志需求,幻想,臆想的人来跟随,因为唯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和最大化地衬托自己的自我本位中心的心理需求,这种遗忘了上帝的以自我本位中心的心理和渴求,正是我们心中的毒瘤。说穿了,就是我们虽然嘴上说信仰上帝,但在自己真实的观念秩序上其实还是根本没有上帝的位置,其实还是在以自我本位的世俗肤浅需求为中心,这种心理和心态背后的价值支撑与信仰支撑仍然是唯物信仰与绝对精神信仰。对于这一心理毒瘤,凡是愿信仰上帝的人,凡是愿意跟随主耶稣基督的人,都无不要坚决地与这种朽弱的自我心理和精神需求的毒瘤作彻底的抗争,誓要将它的位置挪来居于上帝之下,而把那至高的位置留出来给上帝,给主耶稣基督。”飞龙说道。
“要达到你所说的这个状态可真是不容易的。”昭熳说道。
“是的。毕竟在我看来每个人都不该将人生视作儿戏,每个人都不应该将自己的人生视野缩得越来越窄小,每个人都不应该将人生仅仅当做是一场幻梦,每个人都不应该遗忘造物主,因为人生其实就是一场存在之谜对我们的逼问,因为每个人其实都应该等待着它向我们揭晓那最终的答案……”飞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