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们的船?这码头上哪见过这种船?你们去各码头的船老大那儿问问,若是问出这船是他们某个人的,便证明你们无罪。”那官兵头目说道。
“官爷,你这不是为难我们吗?谁敢承认这船是他们的呢?这岂不等同于自我认罪了吗?因此就算是某个人的他也不会承认呀。”哲永说道。
“那你们就把让你们搬货上船的那两个人找出来,从而证明你们无罪……”那官兵头目说道。
“我们上哪儿找去?这俩混蛋分明早就有预谋有准备的,见势不妙还不早就溜之大吉?”郑量说道。
“问题是你们现在人赃物证俱在,又没有人来证明你们的清白,你让我们能怎么办呢?”那官兵头目说道。
“那我们就去找吧,但找不找得着我们心里可没有准定和包票啊……”丹宏说道。
然而整整找了一天,跑了附近不少的码头,谁都说没见过这小船。于是那官兵头目便将丹宏三人抓进了衙门,一番审判定罪,少不了又是一阵毒打,然后收监。
待到庞楚,王壮,唐长笃等人得知来探时,三人早已在监中被折磨得疲惫不堪
。百般求情亦无用,少不了又凑些细碎银子来打点狱卒,竭尽求讫关照之能事。
这时雇主也使人来探他们,自也少不了对狱卒的好处。临别时,那人悄悄附耳对丹宏说道:“如今小姐得知小哥几人身陷囹圄的消息,焦急异常,寝室不安,正在准备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打点官衙,准备赎救几位出去,不知小哥意下如何?”
丹宏知他意思,若是受了小姐恩惠,往后又岂好再悖逆她的意思?况欠这人情,今后定要处处受制于她。思想再三,丹宏还是婉言谢绝了那人。
见丹宏态度坚决,那人便说道:“你这般不识抬举,吃苦受罪那可就是咎由自取了。这般顽劣固执,今后恐怕够的是你的苦头吃。”说罢忿然而去。
丹宏细思那人的言语,颇觉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再联想到前番拒绝小姐,之后便引出这被诳偷盗一事的罪名来,心里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然而无凭无据也不好断定就是小姐的设计。罢,此事便不再作计较,待出狱时另谋他职算了,还是与这雇主及其女儿这等人少打交道的好。
狱中有文书官偶然听见丹宏与哲永的谈论,颇为被他们富有哲理的思辩语言与逻辑所打动,也心知他们是被人陷害,便想尽点力帮助他们。县令也知他们无辜,然又得有那雇主好处,权衡再三,觉得那三人所受之苦已足以抵还雇主给予自己的这点好处,便卖了文书官一个人情,将三人予以释放。
然而丹宏却不愿再回到那码头,他准备到碧京城去谋得一份营生机会。哲永与郑量也愿意与他同去。于是三人去工棚收拾自己的行当,并与庞楚,王壮,唐长笃,罗代方,殷达,陈晓重等人告别。庞楚等人再三相劝,无奈丹宏去意已决。众人也不便挽留,便齐齐去到一个酒家,点了些酒菜给三人送行。
“多谋各位关照,丹宏定当谨记在心,没齿难忘。他日若有机会,定当回来看望诸位大伯及大哥。”丹宏说道。
“你们是从这个工棚里走出去的小兄弟,就永远都是我们的小兄弟。”庞楚说道。
“嗯……”丹宏等三人点点头。
“大家来把酒斟满,干,干……”王壮招呼着,众人便一同举杯。
告别庞楚等人出来,丹宏三人径直投碧京城而去……
碧京城离他们越来越近,而人烟也变得越来越密,道路自是愈发宽阔平坦。两旁的树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越来越修剪得整整齐齐,一行行都真真是巧夺天工的艺术。色彩也越来越缤纷绚烂起来,那是五彩斑斓,姹紫嫣红的花的海洋。城市的建筑高大巍峨,雄壮厚实,光是那些石墩,木柱和石刻的麒麟貔貅和卷毛狮子,就大得让人被吓到惊到。街道似乎无限地漫长,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各色人累穿梭其间,俱皆衣着华丽,富贵光鲜,一看就是大气象,自是显得其它州城郡县等别处寒酸而小气。美女璀璨如云,帅男俊朗缤纷,惊得哲永和郑量二人久久地张着嘴巴不能合上,着实是把眼睛都要看花。
“这里简直就象是天堂啊,真是藏龙卧虎,青出于蓝,仿佛就象是到另一个神奇美丽的世界……”哲永不禁感叹道。
“是呀,真是赏心悦目得很。”郑量也感叹道。
“喜欢看那么咱们就先好好看吧,待看够了再说去找工作的事。”丹宏说道。
于是三人悠悠而行,穿大街走小巷,不论阔坦大道,还是狭窄小巷,俱皆整洁干净,错落有致。街道上每一个建筑部位的零碎细节,都仿佛一件件珍贵的艺术品,着实令人叹为观止。更让丹宏感到有些亲切的是,这城市的不少大街小巷的地方好象都种植着一种相同的树木,柳树。其树干挺拔雄壮,枝条却繁密翠绿,轻盈飘柔。丹宏好奇地向一些当地人问起这一情形时,俱皆回答说原先这城市并没有这么多柳树,自从国君迎娶王后以后,为讨王后欢心,便下令在这城遍植柳树,因这王后尤为钟爱柳树。丹宏为何也对柳树感到亲切呢?因为在他幼时居住过的地方也总是有着这样的柳树,翠绿如水,婆娑如烟,而他母亲也总是喜欢抱着他在那些柳树下散步,小颂诗雅,轻哼乐曲,那样的风景和感觉真是令人清新悦目,神清气爽,心旷神怡……不想今日在他乡又见到此番相似风景,怎不让他感到有几分亲切呢?
除了柳树,这城市还有古樟大道,古楠大道,古榕大道,古柏大道,梧桐大道与银杏大道等等,俱皆阔大参天,高耸入云,那气象魄度着实让人感到震撼。这城市真是太繁华富庶,气势磅礴了,大到让人无法想象……
单说那湖泊,就遍是星罗棋布,大小错落有致,不仅有天然的,也有人工开挖的,俱皆清澈明净,蓄水丰沛。各湖之间都有人工渠相连,使各湖皆是活水流动,故而清新芬芳,直接捧起水就能喝。湖中各色鱼类游动,若在浅处,清晰可见。王公市民们皆可划舟漾湖,徜徉在条条如蛛网密布的溪渠之间,好不快活。水源如此丰富,水体如此干净,难怪这里的人一个个脸上都显得是那么水灵灵的。令丹宏有些好奇的是,在这里无论是在浩瀚大湖还是在轻漪溪渠都有王公贵族和一般普通市民共同游漾的身影,这与他在别处看到的风景全然不同。便又向一些市井民众问起缘故,俱皆答说这些景象乃是自从国君迎娶了王后以后才有的,以前并非如此。据说乃是王后的要求,而国君对她宠爱无比,自是一一依允。
“这王后真不简单,是个好人啊……”丹宏不禁叹道。
“可不,这城市的市民们都对她敬爱有加,虽则并没有太多的机会见到她。她人很好,又极为低调,总是在背后暗暗地默默地为民众百姓做好事……”一个市民说道。
辞谢过这市民,丹宏三人沿着湖堤道路继续前行。湖堤道路两旁碧树成荫,浓密如烟,还有浅丘起伏,逶迤如画,亭台楼阁,水榭廊坊,各色墙体,各色雕栏,绝美画栋,相映成趣……三人正走得有些饥肠漉漉,忽而看到湖边一处酒楼竟有免费饮水与糕饼小食的提供点。便过去各各要了几份,终于饱了口腹。问起怎有这等好处时,掌事的说道这酒楼乃是朝廷御令所建,乃王后的意思。
“又是王后,城市的民众百姓真是太有福气了,遇上了这么一个好王后。”丹宏说道。
“可不是吗,这里的民众百姓啊都得要感谢上天给他们派来了这么一个好王后呢。”掌事的说道。
谢过那掌事,丹宏三人来到一处坡度平缓的阔大山峦之下。山下巨树参天,山上漫野密林。然而走上去才发现其间丽墅处处,美院栋栋,却并非是王族所有,乃是一般的权臣贵胄,富商阔贾,甚至普通民众百姓所有。山上同样行人如织,络绎不绝。到达接近山顶的一处平阔地带时,丹宏三人举目向下望去,但见全城风光,尽收眼底,端的是气象万千,巍峨磅礴,绵延千里,渺无际涯……
“真是一个超级巨城啊。”丹宏叹道。
“是啊,这么大的城市,简直就是天堂啊,还愁找不到生计吗?早知道就该早来这里了,说不定我们的人生早就改变了模样了呢。”郑量说道。
丹宏向行人问起这山上的情景时,那人说道:“这山乃叫大神山,左边是碧宵山,右边是桃黛山,后面还有碧云谷,碧潭峰等,再后面还有双狮岭,火凤岭等大山,周围还有巨竹山,玉松谷,丽鹿山,霞云峰,翠屏谷,青龙崖,奇云岩等等,太多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
“这些山上难道没有王室的行宫吗?”丹宏问道。
“怎么没有?这大神山与左右的碧霄山,桃黛山自古就有龙脉之称。这三座山上皆有王室的行宫别院,秘宅禁地,皆有大墙隔挡,高士看守的。普通民众到达那里就都自动避绕着走了。”那人说道。
“这三山顶上似乎都建有宫殿……”丹实说道。
“是的,分别就是碧宵宫,大神宫和桃黛宫。大神宫是国君并王室祭天之处,民众百姓不得进入的。不过碧宵宫和桃黛宫民众却被允许可以进入……”那人说道。
丹宏听到这里,心里便涌起些不太舒服的感觉来,说道:“在这里民众百姓是被规定不能不许祭天的吗?”
“是的。有谁敢偷着祭天,一经发现,轻则处斩全家,重则祸及整个家族……”那人说道。
“那为民众百姓做尽好事的王后对此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不问不管吗?”丹宏说道。
“再别说这事,一说这事就连我们这等寒贱平民也要为王后抱打不平。王后就为这事一直在与国君闹别扭。国君心里也有苦衷,他倒想听王后的,可老国君与太后等人不同意,更有朝中神秘力量与背后势力的不允许……算了,我们还是别谈这样的话题了,被人听见告密这脑袋可就不保了……”那人说道。
丹宏遂不再问。辞过那人,丹宏,哲永与郑量下得山来,寻得一处朴素酒家,食过晚饭,投了宿。
夜里繁星满天,丹宏抬眼仰望,只感觉人来于这自然最终也要归于这自然,这头顶的星空,这脚下的大地,这苍茫的宇宙,以及这场存在之谜的真相,这些东西,才是每一个人最终的归宿啊。可是人们却把自己的最终归宿定位于家庭家族家国,名利名声荣耀,甚至那些山川湖泊草原田野等等之类,所有这些都没有使人回到终极的源头啊。
梦中他又向父亲谈起了自己的困惑。父亲对他说道:“这就是僭越,用祖先祖宗,集体温暖,圣君圣王,自我狂妄,虚无混浊,世俗伪神等等来替代,僭越这场存在之谜的终极根源与真相。”
“上帝面前是人人平等,可圣君圣王面前并不是人人平等的,甚至连普通民众百姓祭天祭上帝的权利也被取消和禁止。”丹宏说道。
“取消的目的就是变契约治国为圣人王君治国。二者的区别在于,后者是圣人圣君僭越,代替上帝来指导众生,实际上就是架空,否定,拒斥上帝,这就有了人与人之间的等级关系。而契约论是建立在人人平等,平权的基础上,这平等与平权乃上天赋予,即上帝面前人人平等。上帝面前人人皆是天使与魔鬼混合体,没有谁可以超越他人成为可以统辖众生的圣人圣君,因此人与人之间要结成社会关系和政治共同体只能靠相互取得共识,订立契约,这是一种平等关系,政府与国家的目的只是为公民提供便利和安全,除此以外再无别的权力。因此政府和国家的权力正是建立在这种由个人将自己出于便利和安全需要而让渡出来的部分自由与权利的基础上的。政府是由公民所聘用的,政府官员也是公民中的一员,彼此之间是不存在人格等级的尊卑贵贱的。这就是先明确上帝面前人人平等的大前提,即明确人与上帝之间的关系,然后才在这个基础上进一步明确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即既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那么人与人之间的合作与结成共同体就只能由人与人的共识,约定来建立。向上由上帝信仰引导,向下由人与人的共识契约来凝聚。而圣君圣王治世的逻辑依据是,既然圣王圣君才能救世救众人,那么就必须要赋予他绝对的权利,也就是必须要赋予圣王圣君以专制极权独裁的权力权能,这样他才能用他的圣明来拯救世道,拯救人间。”飞龙说道。
“堵住了民众百姓祭天祭上帝的管道,圣王圣君就将自己立为了天意的代言人,上帝的代言人,从而以上天上帝之意掌握在自己手中为理由,来迫使民众百姓対自己的顺服。这实际上就是对上帝的替代与僭越。”丹宏说道。
“对。这之中最根本的问题是必须明确人是绝对的没有僭越上帝的能力的。再者必须要确认人性另一面的魔恶因子是绝对存在的,因此更没有谁可以被赋予绝对权力,更没有谁可以打造人间天堂,更没有谁可以拯救世道人间,更没有谁的权利可以不被制衡监督约束。一切的错在于人与上帝之间界限意识产生模糊,人固然要受上帝的指引,但上帝能够做到的事人却不能够做到,上帝能够辨别善恶,人却不能辨别,人如果认为自己能够辨别,因而去模仿,那么历史上的火刑柱和猎巫运动以及一些宗教狂热极端的恐怖行为等等以神圣的名义,以崇高的名义,以正义的名义而产生的人性魔恶罪恶,自然也就难以避免了。唯有敬畏上帝,明确界限,谦卑自己,契约法治,正反制衡等等之中纠错而行,或者方为妥贴之途。”飞龙说道。
“宗教信仰狂热极端及其恐怖行为的产生的一个原因我认为是人把信仰仅仅只局限在道德的领域,仅仅只看作是道德的要求,而没有将理性的领域和要求纳入其中。如果有理性的平衡,或者情形会有些不一样。”丹宏说道。
“你说得很好。是的,整全的信仰不应只包括道德或只包括理性,而是二者都要包括。因为上帝不仅仅是道德的上帝,也是理性的上帝。全善是袘的道德方面,全知是袘的理性方面。正因如此,上帝对人的要求不仅仅只在道德方面,即一个人应该要善良,悯爱,公正,关怀,帮助等等……还在理性方面,即一个人应该要敏于思考,钻于好学,努力工作,勤奋探索,运用好自己的智慧,展开理性分析与逻辑的推进与发展,展开理性的分工细化的专业性的推进与发展,做出最好的工作,专业,发明与创造等等,从而以彰显上帝赋予自己理性和智慧的荣耀……试想那些宗教信仰狂热极端并因之而不惜以一种恐怖手段来达到其一种基于道德理由的目的地区和国家,假如他们明白信仰并不是仅仅只局限在道德的范围内,并不能仅仅只是围着道德诉求打转,还有理性逻辑分析的推进发展的需要,还有理性科学推进发展的需要,还有理性分工,专业细化以及发明创造的推进发展的需要,并付诸于这些行动,积累和发展,那么他们的狂热,极端和恐怖的情形就有可能得到减缓和降低,并逐渐达到一种道德与理性的平衡。”飞龙说道。
“那它们之间究竟怎样才能实现一种平衡呢?”丹宏问道。
“道德与理性这对有些互为对立的存在要想实现彼此平衡就必须要实现彼此牵手,并统一于上帝的全善全知全能的共同信仰。所有一正一反的情形,最终都应实现一个共同的统一于上帝的信仰。善恶,好坏,是非,真假,美丑,神魔等等都是如此。”飞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