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明欣郡主在其中是推波助澜,还是袖手旁观,抑或千推万阻?就无人知晓了。
然而,梓鸢却不认为妫珩是由于这样荒唐的原因被贬的。且不说能在朝堂中稳居高位的妫珩到底是个多厉害的角色,便是当今圣上也不是这般拿政事当儿戏的昏君。这从父兄平日的作为就可领会一二。只怕这传闻也只能是传闻。听闻此事之时,父亲和兄长亦说此番变动后,北秦怕是会有大事发生。想必这又是权贵们的一轮博弈。
不曾想难得去趟通州,也能恰巧碰上这样的人物。
思及自己的家人,梓鸢深知自己再如何不愿身处其中,也无法置身事外。当下便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与这妫珩有过多瓜葛。
“你家主人可是有其他吩咐?”抬眼看向眼前的女子,梓鸢才发现其青衣袖口内侧以银丝绣一“妫”字。
京城中权贵人家的下人皆着粉色布衣,独妫氏的下人着绸缎做成的粉衣,而另开府邸的妫珩,府上的奴仆不仅身着绸缎,便是绸缎的颜色也是更显脱俗、更加名贵的天青。普通人家一辈子都难穿一回的青衣,却是妫珩府上奴仆的常服。而这番做派,不但不为世人诟病,反而成为妫珩善待下人的佐证。也不知何人的口舌如此了得,竟能使世人一叶障目。
而京畿以外的其他城镇,却无这般泾渭分明。在通州这样的地方,身着青衣的下人比比皆是,更由于平民百姓对妫珩的推崇,青衣奴仆比粉衣的更为常见。
“主人只让我们好生照料小姐,小姐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们去做就好。”女子恭恭敬敬地说。
被救时自己的身边并无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线索,这妫珩至今应该还不知自己的身份。这般思量下,梓鸢放下心来,决定暂且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就当一回普通人家不幸被抓的少女,以免招来麻烦。
“同我一道被救的其余姑娘呢?”
“都已一一被妥当安置于其他厢房了。”
“我们还有多少时日抵达通州?”梓鸢摩挲着细腻光滑的杯沿,茶的温热就熨帖着两指的指腹,在瓷的吞吐下,少了湿气,多了几分润泽。
“大概15日后便会到达通州码头,届时姑娘们如能找到自己的家人,我们定会一一护送。”
那到时自己便直接去寻姨父姨母吧。沉吟片刻,梓鸢向着女子微微一笑,说:“姐姐放心回去吧。妹妹有什么问题自会再向姐姐请教的。”
女子颌首,转身打开格扇门,轻踏一步跨至门外,转身面向梓鸢,俯下身子,两手轻贴小腿,行了一礼,才轻声缓缓合上格扇门。看着门被完全掩上,梓鸢的笑容才敛起,轻叹一声,想起竹西和竹南两个丫鬟,一时心中很是晦涩难忍。
梓鸢是从京城乘船去通州的。一路行来,风平浪静,却在徐州遭遇暴雨巨浪,若非两个丫鬟舍命相护,只怕现在在水下翻滚的,是自己的尸首了。如今头七早已过去,一腔愁绪也无从说起。
而眼下自己遭此横祸,孤立无援,在这船上又该如何和爹娘兄长取得联系?只怕也只有到通州后寻姨父姨母的帮助了。
收回游荡的神思,梓鸢暂且不再纠结,执筷夹起一块江米凉糕细细品尝。
稍稍填饱肚子后,梓鸢放下银筷,推门向外走去。
~
船上的第三日。
是日,梓鸢用完早点,如前两日一般推门而出,想去走走消食,却见门外就候着这两日以来准时准点送来吃食的侍女,一时有些错愕。
“不知姑娘在此候我所为何事?”
“我家主人希望可与小姐一叙。”女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侧身示意,“小姐请随我来。”
妫珩的意图无从猜测,可梓鸢多少也猜到,自己的身份怕是已经被知晓。
这两日在船上,虽然其他被救女子的食物和自己的同样精致,但明显能看到,自己的那一份准备得尤为用心。
除此以外,随传随到的侍女、船头观景时适时而到的披风,以及唯独自己能享用的上等厢房--虽然侍女解释说是由于没有其他的厢房,处处都可看出端倪。
只怕从一开始,妫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而他作何打算——梓鸢如今就如那砧上的一尾鱼,只能见招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