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不是我的职责,但我不由得多言两句——椒料和香料的赋税以及产量,似乎同植稻的不尽相同。”沈渊凉凉地,将他拼命掩饰却犹有破绽的把柄抓出。
自新帝登基以来,赖以生存的粮米税收是最低的,牟利最大的香料则极高。
“…………”朱长哉的脸颊上慢慢留下一道冷汗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身侧姚黍。
“不知大人上报时划定的良田……其中种的究竟是什么?”
鸿鸣将袖中藏匿许久的佛手香椽扔到桌上,佛手此时失了水分干萎,只散发着一种柑橘独有的香气。鸿鸣这几日出入间袖摆香风,便是这种味道。
“据说这东西极为罕见,但与菩提寺毗邻的山野上很是不少。只是朱大人未免不够谨慎了些。”连只在暗处的暗九都能轻易得来御供品级的炽黎,他只要抓住机会打探一下州内的香料价格是否走低、供量是否大增,甚至只通过糖糕铺子里竟奢侈的以香料屑熏染糕点,大致也能猜想一二。
实在是——不太高明。
欣赏了一会儿死胖子的面无人色,沈渊把玩着一柄刺柳叶,一点一点的逼迫着他。“违背了陛下的信任……大人真的,不为自己辩解一二吗?譬如说——大人这般辛苦,是为了南还是北?”沈渊容颜本就脱俗,冰冷的表情让他平添一份鬼魅之色。
霞州已是偏南之地,北面是尚存的三位郡王,南面便是……镇南王府。朱长哉瑟缩了一下,像是融化了的猪油一般软在交椅之中。
沈渊哼然冷笑,这些扎根在州上的豪族倒不会蠢到投奔镇南王府这个官家的眼中钉肉中刺,而北面的三王……
先帝在子嗣方面,算得上是历任帝王中的佼佼者,虽未育有公主,但足有十个儿子。这十位皇子各有母族势力,自身资质也不齐,但有一点最为关键:他们的年龄相差算不上大。
现今仍留存的建王行五,鲁王行六,宁王行十,是幺子。鲁王本身便是非帝王之材的直性子,母族又被牵连入谋逆之中,虽没至阮,罗斩首流放的下场,却也是羽翼大伤,在朝上向来不如何发声;建王为宫婢所出,又有口吃的毛病,自小不得先帝宠爱,若不是每年年宴来紫州露一面,几乎是个透明人;至于生母是曾一度盛宠无双的芙妃的宁王……沈渊想到宁王那双肖似云姬的妩媚的眼睛和极度偏斜的性子便头痛。
除了如先帝一般好美姬歌舞游宴,宁王更兼好男子,府内男宠无数,惹得向来敦厚沉稳、素有贤名的王妃忍不住向贞妃娘娘诉苦:这一点连陛下都觉得棘手,只得下明旨禁止他豢.养.***、强抢民男。
三位王爷的王妃都是圣旨赐婚,除了宁王,这些年各位王爷和王妃的关系也都算稳固,行事也算安分守己。
那么。能说动蛰伏已久的朱家的,到底是韬光养晦的哪一位?
“沈明玄。”朱长哉颓然的叹了一口气,盯着自己保养得红润的手。此时这双手抖得厉害,“我会死的。”即便不是他所为,覆巢之下并无完卵,他承载着朱家的血脉,必然要同这艘大船同时覆灭。
就像阮家和罗家之祸,成年男丁皆斩,妇孺流放,根系无存。而更早之前三江溃堤、青田王造反,顾家自断臂膀,也大伤元气,不复昔年。
“不会。”沈渊的声音清冷若玉石相击,无端给人信服的力量。他动了动手指,示意鸿鸣再喂他一块茶点,对方却沉浸在这对峙之中,慢手慢脚,令他陡然生恼。
朱长哉终于克制住手指的颤抖,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表情并无变化的沈渊,玉石雕作的人隐在一身玄黑色中,似乎这世间没有什么能撼动他的决心。即便要被斩首的是自己的外甥,即便将逃脱死罪的憎恶已久的仇人。都没有挑起他任何情绪。
这种人,到底有没有心?
“不会。”沈渊又重复了一遍,冰冷的黑瞳直视着朱长哉。虽然还是那般肥胖笨重,但他老了。少年时翻越不过的大山,这样狡猾无耻的一个人,向师爷交换眼神时面上满是苍凉,老态尽显。
但若不是鸿鸣辨出了香料,同极有默契地瑶光一唱一和的装疯卖傻,他们抓不住霞州这微妙的端倪。最重要的是那封引他而来的稿件——究竟是何人所写。
那封投稿的背后之人,或许才是这迷雾中关键的一环。
沈渊等着朱长哉的回答,却久久不得。正在两人僵持之时,忽听得檐角一阵清越铃声,牵连整个郡守府前院的檐角铃铃铃和鸣,之后便是嘈杂的人语声响。鸣冤鼓的闷沉声响犹如平地惊雷一般,令朱长哉猛然震粟。
“朱大人?”沈渊放下杯盏,指了指檐角的铜铃,那处连接着府外的鼓架,此时铃声声声不绝,显然不是一个人在击鼓,想来外面已然大乱。
这。可不是他的安排。
【小剧场】
瑶光(吃冻豆腐):“哇!辣椒……好辣……不要钱吗,怎么忍心放这般多……”
瑶光(吃糕点):“呕~~~为什么绿豆糕里是星星香的怪腻味道,我要投诉,投诉!!店家呢?!”
瑶光(买头冠):“你说这檀香头冠只要三百文?我没听错吧,这——是真的嘛?”
沈渊&鸿鸣:……!………………突然g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