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年元月,韩睿一行终于抵达长安城下。
看着眼前雄伟壮阔的灞桥,和桥下奔流的灞水,韩睿为秦登峰造极的基建能力赞叹不止。
说秦残虐也好,暴政也罢;不可否认的是,秦作为中国封建史上第一个中央集权的政权,向后世充分展示了‘集整个中原之力,到底能做到什么事情’。
秦统一天下后,北修长城,南凿运河以攻三越;在长安修着阿房宫,还能在西南夷继续铺设秦直道!
眼前这座灞桥,如果有幸存留至后世,那世界十大奇迹恐怕就要多一个桥类建筑了。
回过神,看着后面搬运货物的马车之上,那几个设卡拦路的衙役正被束缚着双手,无精打采的躺在货物之上。
区区几个炮灰,栾毅根本不看在眼里,真正让他对此行忧心忡忡的是,栾氏此次与晁错联姻之举,好像牵扯进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韩弟,此入长安,等着我们的只怕是刀山火海啊···”
听着栾毅一副装x的口吻,韩睿嗤笑一声:管我叫弟弟,也不怕折寿!
一行人从灞桥上策马而过,自宣平门踏入长安——这个仿佛张开血盆大口,随时要吞噬一切的怪兽嘴中。
走到栾氏在长安的府邸,将随带货物都卸了下去,栾毅便遣郑钟往弓高侯府递了一张拜帖:晚辈子侄,谨拜世伯在上。
如今,郑钟已经成为了栾毅的头号狗腿子,作为见多识广的游侠,他不时拿出的新奇玩意儿,总能让栾毅爱不释手。
待等郑钟归来,栾布沐浴更衣,备好礼物,就拉着韩睿前往弓高侯府。
弓高侯韩颓当,乃汉初异姓王-韩王信的幼子;韩王信——战国时期韩襄王姬仓庶孙是也。
楚汉争霸之时,韩王信为刘邦所封的韩王,随刘邦一起击败项羽,平定天下。
而后,刘邦认为韩信的封地战略意义重大,就将其移封太原以北;对此本就心怀不满的韩王信,在后来被匈奴攻打,投降献城,并引诱代相陈豨里应外合,以反长安。
再后来,韩王信以匈奴大将的身份,率军攻打,被汉初名将柴武一举歼灭,韩王信身死当场。
韩王信损兵折将还搭上自己一条命,他留在匈奴的妻小妇孺无人照料,愈发困苦;先帝时期,在当代韩氏宗主韩颓当带领下,韩氏举族逃亡回汉地,被先帝封为弓高侯。
韩颓当与栾布虽平辈论交,但今年也才五十多岁,和栾毅隔一辈,栾毅喊声世伯正好;更重要的是:栾毅的骑马射箭,几乎都是韩颓当教的!
当时,韩颓当才从匈奴地归降朝廷,得以封侯;朝堂诸公和各军将帅心中都是很不满——凭什么我们累死累活不能封侯,这蛮夷一归附就有侯爷当?
被朝堂排挤、军队蔑视,又融不进长安的贵族圈子,韩颓当只觉坐立难安,不知该如何自处。
当时,同样有污点的俪寄找上门去,与韩颓当促膝长谈,摆明厉害——和这些人交好都是没用的,阁下真正该做的是忠于陛下。
韩颓当闻炫音而知雅意,赶忙面见先帝道:陛下,俺就是个粗人,别的不会,但在匈奴那地界,侥幸学会了些骑兵战术···
先帝闻言大喜,组建了一支骑兵部队交到韩颓当手上;待其练成,观军容严整,气势非凡,便封其为将军。
作为高帝时期的遗老遗少,在这风云变幻的朝堂环境下,高帝功臣栾布、诛吕功臣俪寄,乃至于丞相申屠嘉等人本是报团取暖。
在俪寄的引荐下,再加上栾布等人本就与韩颓当之父韩王信有旧,各自年纪也相仿,属于同一时期的人物;便走到了一起,自成一系,地位超然,是为太祖功臣系。
事实证明,正如天朝太祖‘党内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所言,在任何政权内部,都会有小山头抱团。
而作为栾布最有出息,也最寄予厚望的晚辈,栾毅就被祖父送到韩颓当手中,去学习武艺。
韩颓当作为降将,对栾布这么一个本就位高权重,又有极高声望的大人物之请求,能不尽心尽力?
遂亲手训练栾毅的御马之术和射箭之术,以此向栾布示好。
虽然目的不纯,但多年朝夕相处之下,韩颓当也喜欢上了这个颇具英气的后辈,亲切得称栾毅一声:世侄。
此行,栾毅拜会至交世叔,就是为了利用子侄后辈享有的特权——打小报告!
刚出上郡地界就遭人拦截,是个人心里都会觉得窝火,更何况栾毅这么一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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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府此时大门洞开,门敲得街道被洒扫干净,韩颓当正带着家中妻小,等候着栾毅的到来。
马车刚停下,栾毅就跳下马车:“世伯,晚辈看你来了!”
看着栾毅单膝跪地而礼,口中又如此亲切,韩颓当小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嘿嘿嘿,臭小子!”
“一走就是这好几年,当真该打!”
栾毅却是一脸嘿然:“嗨~想打我不也得先休息休息,酒足饭饱才有力气打?”
“哈哈哈哈哈~”
“油嘴滑舌!”
畅笑着,韩颓当一把揪过栾毅的耳朵,对他龇牙咧嘴完全无视,就拉入房门。
栾毅身旁充当护卫的韩睿看着,却是在心中暗自孤疑:韩颓当,对栾氏似乎恭敬过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