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南宫之东、中东门以南,有着四座规格极高的府邸。
其中三座并列相连,处于南宫苍龙殿之外,分别是司空府、司徒府,还有太尉府。
而另一座,则与这三公府邸相距较远,规格虽稍逊一筹,气势却更胜三分。
尤其是那盘桓在府苑上空的惊人剑气,似乎有着一把绝世好剑,正于此傲然独立。
这座府邸的主人,叫做王越。
当世三大九品上的一代宗师,王越。
匹马入贺兰,一剑破千军的剑圣,王越。
真正的绝世高手。
传闻昔年灵帝在时,曾特邀其进宫,欲观其卓绝剑术。
时北宫青空云龙翻卷,骤雨须臾而至,落地生花,满宫殿宇却丝毫不被雨势沾染,仿若一座天上宫阙。
王越之剑,如惊堂一鸿、势动天地,叫观者无不痴迷心醉,得灵帝大赞:“剑圣神技,可为吾师”,并将这座宅邸赐了下来。
“帝师”之名,也由此传开。
月至中天,院中小竹林,两人沏茶对坐。
“……不成功,便成仁。”
史子眇坚毅道。
若是顾盼在此,一定难以置信。
史子眇这臭牛鼻子,短短几日间,仿佛身患重疾之人,形容苍老数十载。
皱纹在脸上如沟壑纵横,漆黑头发也染上斑白。
整个人,好像只活着一口气。
“何至于此。”
王越摇摇头,伸手拿起了茶盅。
国字脸,朝天眉,短髯长臂。
相貌平平,气场平平,似寻常剑客游侠,引不起人注意。
除却那高高扬起的眉梢,就如一把利剑,直直插向天际!
“为你那学生,值得么。”
史子眇凝眸道:“他还是大汉的皇帝。”
“皇帝早换人了。”
“贼子乱政之举,怎能相提并论?”
王越笑笑,“你我,芸芸众生,不求闻达于世,只为自在随心。这天它如何变,云卷舒然,我们,不也一样活。”
“帝师也会如此想?”史子眇道。
王越抿了一口茶水。
“子眇莫笑,我王越习剑四十余年,破阙剑道已臻化境,如今九品上之修为,全赖一身剑意、剑气、剑骨所铸,道一句嗜剑如命,不过分吧。”
“自然,帝师剑道,天下无双。”
“若老夫的命,是剑,那这功名利禄,便是华美的剑穗、剑柄、剑鞘,是能让命更好的宝贝。”
史子眇不置可否,但还是点点头。
“老夫的剑道,从不破情破欲,天若有情终须老,可人若有了情、欲,方才为人。那童老儿以此嘲我,说老夫终身霸级无望,他又怎知,老夫何尝稀罕那霸级之名?”
史子眇道:“可帝师既有情有欲,却不好名?”
王越饮尽茶水,拂袖一笑:“世无霸级,则老夫便是霸级,当世可齐名者不过三人,已是武者之巅矣!”
晚风吹过,满林竹叶沙沙地响着。
风叶如此,人却无言。
非是不想,只是无需再言。
“这符箓,乃是子眇倾毕生精力所作,子眇于洛阳虽有些薄名,但人皆以我之能近我,以心相交者,唯帝师一人。某与帝师相熟十余载,便留个纪念吧。”
说罢,史子眇起身,将一沓符箓留在了石桌上。
“你那学生,已不是大汉的皇帝了。”
王越看着面前的符箓,这里的每一张,都比史子眇用在顾盼身上的,强出不止一筹。
“可他,永远是史某学生。”
王越也站了起来,十余张符箓霎时飞起,环绕于周身,如飘带从风。
“纪念就罢了。”
符箓径直飞入史子眇袖中。
“老夫,会去送送你。”
史子眇已浑浊茫然的双眼,忽而精光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