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良人看了她一眼,哀怨的叹了口气:“哎~萧姑娘确实是女中豪杰,身法和气概都很不凡,酒量也很惊人,只可惜却是个无情之辈。”
萧翎姐摔下酒杯,狠狠的瞪着他:“我刚才可是拼命的帮你抓刺客,你还说我无情?”
“你就只顾着去抓人,却没有看见一只飞镖朝我而来吗?”
“那请问先生,那只飞镖伤得你重不重啊?”
“哼,我已经将它打落了!”
“那不就得了!都是练武之人,你唬弄他们几个外行人就算了,真当我也看不出来吗?”
“什么?”我和絮儿竹一三人异口同声。
“先生羽扇的扇骨下,都藏着细刃吧,你要隐藏,也给那羽毛粘得厚一点。你扇呼了一晚上,坐在我这个位置,已经快被那刀刃折返的月光晃瞎了眼了!”
被戳穿的郁良人竟还满脸得意,更加使劲的扇着他那把白羽扇,这次连我都看得见有刀刃反射的光了,难怪刚才那么坚硬的飞镖都能直接打下来。
“此人应该是你们问阙阁内部的人,而且是个女的。”萧翎姐在灌酒之余不紧不慢的给我们透露着刺客的信息:“她不仅熟知地形,能避开这后院里所有设置了下人看守的出入口,从不被人察觉的死角跑出去,而且我原路返回的时候,在地上捡到了这个。”
她拿出一个脏兮兮的丝质手帕,上面的绣花看着总有些眼熟。
“嗯,没错,这是我们乐坊每一位有资格登台表演的人都有的东西,但,也只有我们会有。”郁良人看着这手帕好像也并不惊讶,我倒是觉着,他在看到那短镖上的字条时就已经知道刺客是谁了,甚至,可能更早。
不过就像他那天配合我的装腔作势一样,我也来配合一下他的故作无知好了:“郁先生有何打算?若是拿着手帕在乐坊的人里面一个一个的找,找到手帕丢失了的人,是否就能确认刺客的身份了。”
“呵呵,不必了,郁某心中已有定夺。”果然,他并不想再查下去了。
“酒没了,再来一坛!”萧翎姐可真会喝啊,看她的样子,大概也已经知道郁良人在装傻了。
而后我们都没有再聊刺客的问题,反倒真的像朋友一样,开心的喝了半天的酒,最后除了只喝茶水的竹一和千杯不醉的萧翎姐,我们仨都喝的晕乎乎的了。
“自今日起,我便视各位为此生的挚友了,以后你们来这问阙阁,一切免费!还有,你们也都别喊我什么‘郁先生’了,直呼大名便是。”郁良人醉得坐都坐不稳,东摇西晃,说着话都是手舞足蹈的。
“对对对,你也别喊我什么‘韩公子’了,就叫我小韩吧,那种古典的称呼我本来就听不惯。”
“是啊是啊,叫什么‘南姑娘’的我也觉得拘谨,直接叫我絮儿就行了嘛。”
“好!好!就这么定了,来,接着喝,窖里还多得是呢,继续喝!”
天晓得那晚大伙儿总共喝了多少酒,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萧翎姐消灭的,可是他窖里的“陌上醇”几乎被我们扫荡一空,回去的时候大家已经是站都站不稳了。
“哎呀!萧翎姐姐,你的衣服都脏了!”竹一注意到她衣服的裤脚上满是泥土。
“哦,这个啊,是刚才追那个刺客的时候,追到一家人的菜园子里,似乎是刚浇了水,踩了这么多泥土。”
我们几个不是扶着栏杆不走就是干脆走错方向,好不容易才顺着小门先回到了大堂,正准备从正门出去,在大堂里,钟老爷和钟姑娘正在清理着杂物。
“呦,几位这是要回去?哎呀,都醉成这样了,不如我叫人给你们清几个房间出来,今儿就歇在这吧。”钟老爷倒是很热心。
“好啊好啊!”絮儿可从来都是来者不拒的,但萧翎姐却坚持拒绝:“不了不了,我们回去还有别的事要办呢。”
我虽然喝的头昏脑涨,可意识其实还算清醒,恍惚中,也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钟姑娘今日没有拿着她平时甩来甩去的手帕,而她的鞋子上,也沾满了泥土!不过我想,在一旁靠着高背椅子傻笑的郁良人应该也已经发现了,自今天晚上起,我坚信他的洞察力远远比我想象的要强。
就这样,萧翎姐拎着我和絮儿两个,带着一路小跑的竹一,匆匆的回到了莫家,把我们丢进屋里后,她迅速把莫家上上下下仔细巡查了一遍,确定各处都没有异常后,回到我们面前,突然变得很严肃,也很急躁:“你们以后,不可以再去见那个郁良人!”
“为什么啊?他虽然是个很讨人厌的家伙,不过我觉得他其实挺可爱的,你说呢小韩?”絮儿已经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了。
“嗯,还好吧,而且人家今天毕竟说好了跟我们交个朋友的。”
看着我俩昏昏沉沉的样子,萧翎姐干脆给一人拎起一只耳朵,这种待遇,以前还是只有鲁伟先生才能“享受”得到的。
“那你们俩知不知道,君山的古迹坍塌其实就是人为的,而且很可能跟乐正家和宇文家两家都有关系!”
“啊~我知道啊,你早上就跟我说过了嘛。”絮儿果然那时就知道了。
“那你们又知不知道,长天市的理事,就是姓郁,而且那个郁家,是和宇文家一个鼻孔子出气的!”
“这......”我俩突然就清醒了过来,在鄀畋城,同一个市里,姓氏相同的基本可以确定是一家,如果郁良人是那个理事家的人,那他很可能就是为宇文家办事的。
“你们今天也看到了,此人并不简单,这段时间我们在松陵分别都做了什么他已经查了个一清二楚,今天我骗他,他肯定也是知道的。”
是啊,他如果真的是“敌人”,那这般实力确实不是我们这种糊里糊涂的人能对付得动的。
“一个乐坊的琴师,常年呆在别的市里这就已经够奇怪了。我在想,如果坍塌事故真的是乐正家和宇文家联手制造的,那么他郁良人很有可能就是宇文家派来做这件事的。他刚才问我调查的结果,就是在试探我,假如被他当场确认我们知道了什么,此时此刻,只怕我们都已经被绑走送去宇文家的府牢了!”
萧翎姐当真是急坏了,她先前在乐坊表现得那么淡定,其实心里一直是惴惴不安,生怕我们说错了话的。她一直拼命的灌酒或许也是在掩饰自己的焦虑,而并非单纯的贪杯。
如果一切真如她分析的这般,那么今天这场“营救”行动,根本就是郁良人设给我们几个的鸿门宴!甚至于所谓的刺杀,也很可能是他安排的人自导自演,如此想来,更让人觉得这个眉眼皆是笑意的男人实在可怕。
我们被萧翎姐训了好久的话,竹一还像个小秘书一样,在旁边打着哈欠给她做着训话内容的补充和记录,说是写下来免得明天我俩酒醒就忘了。
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那一天,连梦里都是在被训斥,似乎还听见谁说什么:“明天我们没什么事,去医馆看看你爷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