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在外面没有等多久,庭院大门就被从里面打开,萧黎从中走了出来,面色苍白而冷寂。
然后对方冷沉的目光与她径直碰撞到一起,如同失了灵魂般,呆滞木然。
他又唤她,“阿云。”声音低沉而温柔,一如在梦境中那样。
然后她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神情恍然的样子,不知为何,云舒心中涌现出一丝俱意。
原来,那真的不只是她的梦境。
她下意识地开口,问出了那个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阿云是谁?”
她的语气故意放得轻柔,状若无意,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暗示。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人觉得仿佛她问的是一件似乎与她并不相干的事,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她是……”那人恍惚的眼神却逐渐恢复清明,随后快步走来,一把拽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就把她拉走。
他的手劲很大,几乎要嵌入她的骨子里。云舒手腕疼极了,却甩不开。
这人又在发什么疯。
她还没忘回过头去,向守卫小哥道了声谢,礼数周全地辞别。然后很不情愿地被强硬地拉走了。
她的故事还没听完呢。
一直拽着她往前走的萧黎一言不发,云舒真的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她可是还记得梦中那位萧大祭司是怎么杀人不眨眼的,多么冷血无情的。
她胆子再大也不敢触这位大人的霉头啊。
虽然心知肚明,却不能表现分毫。云舒只好堆起一张笑脸,装作无事道:“萧大美人,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说出来嘛,别闷在心里故作深沉。好好的大美人摆什么苦瓜脸啊。”
萧黎停下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他的眼色是那样沉,如寒夜一样深沉、寂寥,带着点让人凄凉的冷意;看得她心都冷了。
他快要死了。偏偏是在看到一丝希望之后。
“阿云,你愿不愿意跟我到南朝去,避世隐居,游山玩水,再也不用理会这些凡尘俗事,平静地过完剩下的日子,好吗?”
他的语气那么悲凉、孤寂,带着一种她读不懂的哀伤,让她的心也跟着痛起来。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只知道似乎要与对方形同陌路、渐行渐远。
很多年后,当云舒回想起这段往事的时候,终于明白了他语气中的挣扎、痛苦。
却为时已晚,再也无法回头。逝去的,永远不会重来。
“我不能答应你。”她说,“我不能让四哥一人在那里,孤军奋战。”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背弃了他们,唯独他们兄妹二人不会。
他松开拽着她的手,无力垂下,声音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挫败感,“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选。”
果然,如今她心里面最在意的人,还是高长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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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朝连北方的蛮夷都接受了中原的文明开化,这里却依然沿袭着一些愚昧落后的陋习。一副祖宗之法不可废的顽固之态,一有天灾人祸,拿活人献祭祀更是常有的事。
幽州这座齐国边境最繁华的城市,背后隐藏着的却是数不尽的黑暗。
方才萧黎故技重施,用巫术控制了管家,将一些奴隶制成人牲,供自己恢复耗损的修为灵力。
毕竟,只有北方这些受蛮族影响统治的区域,还保留着蓄奴的旧制。
何况,城中还常有小妖作祟。有些死状奇特的人并不足为奇。
自魏晋以来,战乱不休,盖以贫家子多,辄厌而不育。国家矜孤恤穷,敬老养病,建慈幼局,置使专知。
这种社会现象得到了一些忧国忧民、为政以德的贤能官员的重视,多次专门下令,“必使道路无啼饥之童“。
于是就出现了官办和私办两种收容所。说白了就是救治所有的老弱病残。
其中官办的叫“慈幼局”,官府拔款,出米粮布料,雇佣乳妇,负责照顾婴孩孤儿。如果哪家没有子女,也可以到慈幼院来领养。直至长大成人,去留自愿。但其中多半都有感恩之心,会主动留下来照顾他人。另外还收留鳏寡孤独、残疾被弃的饥民老者,保证他们衣食所安,老有所依。
而且,慈幼局的位置一般都设在专门给贫苦百姓义诊的施药局旁边,以便患病之时能得到及时就治。从这一点,就足以看出官府的用心良苦。
民间自行创办的收容所则名称各异,长的有叫“遗弃者收养所”,短的有叫“及幼庄”的。
不过起初虽有专门的救治场所,但后来随着战乱不休、百姓流离失所,收养人数越来越多,不堪重负。
再加上北方佛教盛行,寺院占有大量土地,有些就逐渐转移到了寺庙里,有行动能力的主动投身寺院做些活计,有的孑然一身,干脆出家做了和尚尼姑。
先秦《礼记·大道之行也》有言: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恶其不出於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所以从古至今,不管有没有专门的机构,对于那些处于弱势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助之手,永远是那些当仁不让、贤德之人的表率。
然而,这只不过是表象罢了。此举目的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黎民不饥不寒,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
现状却是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殍而不知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幽州城最有名的,就是那位官老爷设立的扶老携幼庄,专门收养因战乱饥荒被抛弃的老病残孩,还有一些流离失所来到幽州的流浪饥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