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官那一脚踹的得太猛,景町头垂下去半会也难以抬起,箐蓁直接拽过他的头发,强力让他看向南宫棣。
“景町将军,好好看看这人是谁——那日将军说过的话,劳烦再转达给你主子一次。”
多日的牢狱生活磨去了景町昔日的神采,让他变得死气沉沉,曾经高高在上的他,在牢狱里过得猪狗不如,苟延残喘着苟且偷生。
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认清眼前的人是谁,登时一颤,眼中是浓浓的不可置信,“殿!殿下……”
“还知道是你殿下啊,”箐蓁冷笑,甩开手,“说吧!”
南宫棣神色复杂,他眼睛自从景町进来就没有离开过他,景町披头散发,往日的眸中锐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才多少天没见?就像是完完全全换了一个人的模样。
“殿,殿下……您的脸……”景町嗓子已经坏了,说出来的声音好像沙砾踩在脚底碾碎一般难听,“您……”
南宫棣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眼神陌生得似乎在重新认识面前此人,“本王中了百虫僵之毒,你可知?”
“殿下……”景町耷拉下头,脖子上挂着的似是一个随时便可破碎的残壳。
景町这番模样,南宫棣一看就明了,他盯着景町的脸,忍着一口气开口,“本王自问待你不薄。”
何止不薄?
南宫棣为将,深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之理,更是将景町视为可以为之两肋插刀的兄弟。
他曾经对景町说过,出征在外,刀剑无眼,即使是主帅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几时,然则军不可以一日无帅,如果他有一日不幸,景町便可取而代之。
未曾想,景町一直都想着取而代之。
景町突然崩溃了,他猛然朝着南宫棣磕头,声响之大似想撞破地面,“殿下!殿下知遇提拔之恩!景町没齿难忘!景町有愧!景町有愧于殿下!景町该死!该死……”
“……”
南宫棣双眸充血,他扯过景町的前衣,不再让他继续下去,“谁?是谁给你的毒!?”
就这一会儿,景町的额头已经破了一层皮,冒着血水,他不敢与南宫棣对视,颤抖着唇,侧开头。
“说啊!”南宫棣气怒,“啪”地打了他一巴掌。
景町面色挣扎,他闭上眼,“殿下别问了,景町不愿再欺骗殿下……”
“说!”南宫棣憋着一腔火。
他无法接受景町的背叛,七年的朝夕相处,过命的生死之交,竟然可以说背叛就背叛,或者是根本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
景町从未见过南宫棣这个样子,他知道殿下是真的伤心了,悔恨之感像一座山,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他回想殿下曾经对他的真心实意,心一横。
“是……是王上!殿下……起初王上给景町的时候,说是宫中强身健体之药方,要景町每月分三次放置于殿下的餐食中!景町不疑有他……直到后来,军医发现那药不对劲,那时殿下中毒已深……景町写信给王上问明原委,可是王上以景町在国的妻儿性命相挟……景町无可奈何……景町无颜面见殿下啊……”
“父……父王?……”
南宫棣懵了,回不过神。
心里有什么东西,“砰”地一声崩断了,只余下满地鲜血淋漓的残骸。
箐蓁也愣住了,上次问的时候景町说的可是三皇子,如今怎么就变成了南侗王?
虎毒尚且不食子!南侗王又怎么狠的下心……
“殿下!殿下您不能再回南侗了……”景町狰狞着一张脸,他稍微一动,铁链触地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景町不傻,他从南宫棣一身干净的装扮,以及箐蓁对南宫棣的态度,就可以猜出许多,但是他什么都没有问,而是说:“王上既铁了心与大誉作战,珞珈妃娘娘曾是大誉的阮毓公主,南侗便无论如何都容不下殿下!殿下您……您……”
珞珈妃是南宫棣母妃。
南宫棣很久没有听到这几个字了。
怅然若失,内心五味杂陈,一种莫名的酸楚和忧伤融入血液里流淌。
绝望到了极致,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灵魂深处,似有毒瘤扩散,一步步侵蚀着本就已经破碎不堪的心田。
好累啊,不如就这样算了罢。
正当南宫棣以为自己即将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一只手拉住了他,他顺着这只手往上抬眸,看到了忽然站到了自己跟前的箐蓁。
箐蓁稳稳当当地将他拉起来,南宫棣看不明白她眼中闪着的那些光。
“你在旁边站一会。”
她说。
把南宫棣拉到一旁后,箐蓁又说了一句,语气不是冷静而是冷血,“我现在想打人。”
箐蓁打人。
一个字足以概括,就是——狠。
招招式式毫不拖泥带水,一旦真的出手就是把人往死里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句话是战场教给她的。
此时她正在气头,景町字字句句刀子般的话气得她冷透了目光,他无可奈何?一句轻飘飘的“无可奈何”就可以将他人的性命弃之如履?更何况是对他那么重要之人!
箐蓁一拳直击景町太阳穴,脚下不停,直攻下盘,景町上下失守,被她眼里的杀意骇到,正被打得眼前一昏。
箐蓁又抄起身旁的陶瓷茶杯“啪——”的从头顶浇下,茶杯染着红色,碎了一地。
景町原来就受了伤,这下是真的整个脑袋开始发晕,看人都有两个重影,但箐蓁没这么快停手,她顺手举起木凳,直接朝脸砸过去。
“啊——”
景町惨呼一声,碎木渣子扎得脸上血肉模糊,血和眼泪一齐蹦出来,下巴整块都碎了,下颚脱臼,像棉花一样松散下来,口水失去庇护所而直直淌下,看着又痛又恶心。
“够了!”南宫棣终于从愕然中清醒过来,他看着面前不堪直视的场面,冷喝一声,怒目转向箐蓁,“你做什么?——够了!”
“砰——”箐蓁发泄似的丢开手中只剩半截的可怜木凳,眼角还余三分狠历,她缓了口气,“呼”了一声。
“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