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热。”南宫棣侧开脸,想刻意避开她的目光似的,没有看她。
听仙姚说,今日箐蓁一早就进了宫,但她不知道的是,箐蓁一早先是进的无由苑再去的皇宫。
为别人输送真气费内力又劳精神,南宫棣不知她为何可以如此不管不顾,要日日坚持。
箐蓁习惯了他的冷淡,也不觉尴尬,放下半空中的手,感觉自己在南宫棣面前总是额外多出来了一些耐性,“刚才仙姚说你叫……九慕?”
“……”
南宫棣隔了一会儿才回答,看起来不太情愿,“小名。”
“那以后就唤你九慕了?”
“……随便。”
莫名就觉得他很可爱,箐蓁意一乱,神就迷,她拉过他的手,运气输送,缓缓的真气流入他的经脉。
明明是在失去什么,但箐蓁感到的是异常的安心。
她有一搭没一搭聊,“胃口好些了么,有什么想吃的吗?”
“没有。”
“以前在南侗喜欢吃些什么?”
“……”
某人哪壶不开提哪壶,顺利把天聊死。
再然后,箐蓁不知道说什么好,看南宫棣也不大想理她,索性全神贯注起来。
南宫棣神情貌似有些纠结,若有若无地看了看箐蓁,心里有只抓痒痒的猫似的,欲言又止。
几番下来,箐蓁抓住了好几次他偷看自己的余光,直接笑道:“想说什么?”
“……仙姑娘,她说……”
“?”
“说你想……”
“嗯?”
“算了,”南宫棣说不出口,别扭地皱了皱眉,半途而废,还带着几分不知对谁的气愤,“没什么。”
保不齐是仙姚那个大嘴巴又把自己什么陈年旧事卖了出去,箐蓁不甚在意地“噢”了一句,反正她自认行事作风光明磊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两周天运行结束,箐蓁揉了揉眉心,满意地看到南宫棣舒展的剑眉,帮他掖了也掖被子,起身就要离开。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骤然听到这句无边无际的话,箐蓁发懵地回过身。
南宫棣通透如同一泓清泉的双眸里写满了矛盾纠结,好似掩映在流云里时隐时现的圆月,他近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当真打算——这辈子都将我困在大誉吗?”
一个“困”字听得箐蓁蹙了眉,又回味起“这辈子”三个字,苍凉之意上涌。
哪有这辈子?
只有五年……还活不过她的苍束……又哪里来得一辈子?
“五年。”箐蓁掩去眼中神色,说:“你陪我五年,五年之后,你想去哪、想干什么,我绝不干涉,也绝不拦你。”
“……为什么?”南宫棣觉得箐蓁很不可理喻,做出事情每件也很不合常理。
箐蓁忽有些庆幸,他问的是“为什么”,而不是“凭什么”,也不是“我要如何信你”。
于是调侃道:“喜欢你,就想看着你。”
“……”南宫棣嘴角抽搐,批判似地瞥她一眼,“荒唐。”
好看的人连慵懒的轻蔑都是好看的,更重要的是里面的敌意少了些,察觉到南宫棣态度松软了几分,箐蓁突然来了兴致,笑问:“身体怎么样,能下床用膳了吗?”
这话问得让一个人能连砍五十人的南宫棣颇感不爽,他是生病,不是残疾。
“能。”南宫棣阴着脸,“还能砍人。”
“噗嗤。”箐蓁一乐,“你也几天没走动了,下来走走吧,去我的院子吃饭。”
“……”
南宫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拒绝。
他反复告诉自己,他下床跟着箐蓁走,不是因为想尝试同她一起吃饭是什么滋味,而是受不了她话语的刺激。
看着箐蓁说不上宽广的背影,他强迫自己想起战场上血流如注的南侗将士。
敌人就是敌人!更何况是敌将!
但是他忽又畅想,箐蓁那显然是女子的瘦弱背影是如何扛起沈家军的军旗?
想起她趴在床边睡觉时的安静和与世无争,想起她偶尔的轻笑,想起她时常的冷傲,想起她疲惫不堪的神情……
几年过后,南宫棣方对着同样一个背影醒悟过来。
人的一生可能没有永恒持续的激情,但会有无数个动心的瞬间,由一个、一个、一个动心汇聚,聚成一种浓厚的情感,一个值得执手终身的人。
有的人表脸冷淡,好像目空万物,其实内心粘稠着温柔;有的人经世事有棱角,但决不轻易刺痛人;有的人见惯了丑恶,但心向美好,久居上位,依旧慈悲。
最难得的是,有的人在泥淖阴沟里成长生存,却一身光明温暖,一颗赤子之心,丝毫不像来自黑暗的人。
而这样一个人,正站在自己面前……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