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将军府位于京都繁华地带,黑匾金字,朱漆红门隔开了府门外的车水马龙。暖日下熠熠生辉的绿琉璃瓦装璜得气派辉煌,因箐蓁好山乐水,此处玉泉假山、亭谢楼台、小桥流水、抄手游廊应有尽有,怪石林立,在园中漫步仿佛置身于山水之间。
原来,在寸亩寸金的京都地界里,也可以有一处隐士所追寻的翠山碧水、曲径幽台。
“人呢?”
一到府邸,箐蓁就问沈狄。
沈狄想不到,箐蓁回府的第一件事竟然是问这个,幸好他早有准备,“安置在了无由苑。”
卫将军府主院是郡主的竹苑,规模装潢仅次于竹苑的,就是竹苑旁边的无由苑了。
有时候沈狄自己都觉得,他可能是郡主肚子里的一条蛔虫。
“愣着做什么?带路。”箐蓁打断了沈狄的自我沉醉。
“啊!是……诶,那个,属下也不知道怎么走……”
最终沈狄拉来一个护卫给箐蓁带路,卫将军府除了原来骠骑大将军府的几个下人,其他的都是早就安排好来伺候箐蓁的生面孔。
就算神经大条如沈狄也能明白,回朝后到底是和在军营里不一样,再也不能像从前一般随心所欲了。
刚走到房门前,就看到一端着盘子的侍女垂着头往外走,箐蓁站定问:“叫什么,端着什么?”
那看起来年龄尚小的小侍女初次见到箐蓁,从箐蓁男儿一般的装束中就认出她的身份,哆嗦着跪下磕头,“奴婢绿珠,拜见郡主……端、端着的是给无由苑主子送到药,可是他不愿喝,所以……”
药?
箐蓁回想起那日南宫棣在自己帅帐内挣扎着自绝经脉,又被自己吓得半途而废,之后沈家军就班师回朝,也没空让军医给他瞧瞧。
内伤最是不好受,难治难愈,南宫棣是练武之人,稍有不慎就容易走火入魔,近日赶回来又不停奔波,应该是伤上加伤。
“起来。”
闻言,绿珠连忙起身,还没来得及谢恩,抬头就看到箐蓁端起拿碗浓稠黑乎的药大步跨了进去。
“郡……”绿珠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本以为只是侍奉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现下郡主竟然亲自为住在这里的主子送药!?
“砰、砰。”
箐蓁习惯性地用内力开关门,径直走入内室。
红木架子床,浅白薄纱帐,一绝色男子散衣侧卧,身上裹着几处纱布,隐隐约约露出几处白皙透着琉璃的肌肤,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他的肩膀有一处纹身般的印记,蔓延至小半个胸膛,泛着淡紫色光泽,远远的箐蓁看不真切,但她知道这是白泽图案,南侗皇族所敬仰的神兽,也是生为南侗皇族的证明。
床上那人如星河,如极光,冷冷淡淡地带着疏离的美,连他的指尖都仿佛是青天白日下令人欲罢不能的蛊惑,令人不自觉地就想顶礼膜拜。
春光旖旎无限好,不知时节将入秋。
第一次见到他不穿盔甲、只着便衣的模样,箐蓁看呆了,木愣地立在原地,直到床上的人发现来人,一把拉过被子盖上,动作间还带着几分厌恶。
“……”
欣赏一下都不行,真是矫情的男人。
箐蓁被他一个不屑的眼神拉回世间,走上前坐到他床榻边,心境已经平缓,“喝药。”
南宫棣侧过脸,丝毫不想理会她,嘴唇没有一分血色,就差在脸上写着“病得不轻”四个大字。
“身上怎么也有伤?”箐蓁问出就后悔了,隐约记得好像是俘虏前自己弄伤他的……
“呵。”
果然没得到什么良好回应。
“伸手。”箐蓁又道。
这次箐蓁清晰地听到了一声冷哼。
只好解释一句:“我是要给你把脉。”
“呵。”
从进门到现在,收获的唯有一些语气词,还都是从鼻孔里哼出来的。箐蓁为数不多的耐心宣告消耗殆尽,空闲的左手直接拉过他的手臂。
“滚开!”
“啪——”
南宫棣一推,无辜的药碗惨叫着碎了一地,黑色的药汁溅了箐蓁大半身,奇臭无比的气味让她下意识皱起了眉。
“郡主!您没事吧?”外头守着的护卫忙扯着嗓子问。
“药翻了,再端碗来。”
箐蓁说了一句,转眼看向南宫棣,他好似也呆了一呆,感受到箐蓁的目光后又迅速移开了眼。
“你是铁定了心要做贞洁烈妇?”
带着侮辱意味的话顺利让南宫棣的琉璃眸子染上怒意,他当即转过头:“箐蓁郡主,本王敬你是女中豪杰,你又何苦苦苦相逼?一剑杀了我岂不简单快活?”
箐蓁平生初次有种被人冤枉的感触,她好心好意隐瞒天下人救下他,供吃供住供药供婢女,至今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
逼——她逼他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