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缓和尴尬,我招呼从诚拿出酒菜来,让他帮忙去后院打些井水。
我单独和从诚在后院简单地交换了情报,商量了后续的进展:
从诚从多方打听,陛下因为鞑靼贸然来犯一事对严嵩稍生疑虑,尽管此事并无证据和严嵩有关;
又听说近来多位大臣如杨博、陆柄乘机上疏说明严世蕃的府邸内部极尽奢华,陛下只是暴怒地说严世蕃庸俗,这件事就敷衍过去了。
党羽不是说推翻就能推翻的,这次告状碰不到陛下的软肋,无异于以卵击石,翻盘路长,切勿心急。
我们的证据有限,目前截获了相关的信件和地契钱庄的转移凭证,证据确凿,但仅仅证明严家勾结沈府和打击许文昌一案。
不忍轻易把这两副牌和盘托出,只能韬光养晦、见机行事了。
提完井水之后,许从诚说要带我们去花神庙,因为今天是花朝节,集花卉市场、杂耍、花糕美食、文人游春于一体,而且还能见到很多盛大的表演,关键是很多达官贵人都会入席。
“锦箫去了庙会,先定下了戏堂的位置,让我来接你们过去。不知二位可愿意?”从诚有礼地说道。
我赶紧接过话:“既然锦箫都定了位置,哪有不去的道理。”
阿瑛问:“锦箫是哪位?”
“锦箫是严岱先生的长孙女,从诚的未婚之妻,与你同年,是个温雅的女子,你一见到她就会喜欢她的。”
我们来到庙会里的戏堂,与锦箫汇合。我与锦箫许久未见,她愈发生得美艳了,可我还是骨瘦如柴的样子,风动衣动,道袍松垮地挂在身上,永远都不会合身。
连阿瑛都望呆了,眼神来回打量着锦箫。锦箫倒不觉得被人这样瞧着多奇怪,因为她已经习惯了别人惊讶于她的容貌,甚至觉得这是一种艳羡,或者自我安慰是褒奖。
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皇后生前为何会冒着忤逆圣上的风险撤去锦箫的秀女牌子,仅仅因为稍微撞了名讳?当然不是,这样一个天资尤物若放在皇帝身边,难保不重蹈长生殿的覆辙,想想都让人忌惮三分。
恰巧的是,戏台上舞着的正是《长生殿》。
从诚疑惑道:“花神庙怎么突然演上了《长生殿》,平时可都没见有啊。”
“鞑靼战败,又赶上花朝节,所以今年比常年更热闹些,《长生殿》这样的大戏都搬出来了。”锦箫解释,又想起浮根道士身旁这位羞涩的少女,“敢问姑娘芳名?”
“我么?你原来知道我是女孩子?”阿瑛吃了一惊。
“哈哈哈,当然,从诚都与我说了。放心我们都是浮根道士的友人,姑娘不必拘束。”
阿瑛还是那番冷冷的姿态:“你叫锦箫是吗?叫我英子就好。”
锦箫也不介意,倒是自来熟一个,向阿瑛问长问短。
瞟着我和阿瑛,坏笑道:“英子姑娘模样可真是俊俏,和浮根正好能凑成一对,浮根你要是正式出山了倒是可以娶英子为妻。”
“锦箫酒劲上来了就知道胡说!从诚,快拿花糕塞住她的嘴!”我闷闷地望着阿瑛,因为她听不得被人戏谑,她只是扭着头,望去一处很远的地方,连我都望不尽的地方。
是我想多了,阿瑛不至于小肚鸡肠。
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回皇宫。于是从诚锦箫送我们回到林间小屋,和他们俩短暂告了别。
我明显感觉阿瑛脸上有了烟火色,重新学会了抬头和笑,学会了张开双臂,享受微风轻掠衣衫的爽朗。
阿瑛问我:“花朝节是百花的生日,那你觉得我是什么花?”
“一月梅花,二月兰花,三月桃花,四月牡丹,五月石榴花,六月荷花,七月玉簪花,八月桂花,九月菊花,十月芙蓉花,十一月茶花,十二月水仙花……阿瑛是十二月生人,那岂不是水仙花?”
“这么草率么?我不喜欢水仙花。”阿瑛生气了。
“我好好想想……梨花,最合适不过了。凝脂欲滴,又撇下绿叶,独占枝头,说的可不就是你吗?”我嬉笑着,夸到这程度她该满意了。
花朝节落下帷幕,百花又长一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