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柔自溺,外面的人把矛头指向阿瑛,一位公主向天下人说明自己的遭遇是一件多么不雅之事,还说是她的愚蠢害死了自己的妹妹……京城风言风语,阿瑛的精神时好时坏,身边的宫人对此事再未提过,我也不敢和她说思柔的事。
清醒的时候,尽管明明清楚思柔为何而死,也要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一度认为她内心已然石化了,刀枪不入水火不进。后来我渐渐理解了阿瑛的做法,也明白了皇帝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封口。
思柔自溺是她自己的选择,阿瑛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清醒时比世间绝大多数人更清醒,这也要被“驱逐”,接着被拷上“枷锁”。
但是她时而变得暴躁,听不进去话,什么事都要钻牛角尖。这更加坚定了我要带阿瑛出宫的想法,恰巧许从诚邀我私见,因为阿瑛是自己人,我倒可以带阿瑛一起。
常安从未偷偷出宫过,如果非要出宫的话,身后肯定是带着一大队人马。
我问她:“那你想不想偷偷出去?没有人跟着的那种。”
“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我在,能顶你十几个侍卫。”
然后,我们稍微在眉毛上多添了几笔,卸掉脸上的脂粉再换上太监服饰,用自己宫里的令牌出了宫。阿瑛忧心忡忡一路,说:“外面的侍卫会不会认出我?我穿着内官服很不自在。”
“你放心,稍微低着头,只要令牌是真的令牌,他们就不会多看你几眼。”我安慰道。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曾在京畿南道安置了一间林间小院,这次我与许从诚约在这里见面。因为我许久未来,林间小屋藤蔓缠身,败叶满庭落,亟需打扫一番。走进屋里倒还是洁净如新,阿瑛很是纳闷:“明明是林间小屋,为什么院里不见蚊虫,屋里也一尘不染?”
“因为周围是香樟林啊,而且这小屋都是红酸枝打造的,里子还上了漆,烫了蜡,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所以才不落尘。”
确实,屋外其貌不扬像个破败的小屋,但可屋里别有洞天,走尽整个北窗廊,就能看到背靠着的天堂河。
阿瑛点好了倒流香,问我这里有没有什么可以换的衣服,因为实在不想以太监的身份走在集市上。
我找了找,发现这里只有几件我平时换下来的各色道袍。不过,去年七夕载圳给我的那套松竹灰雀服依然光鲜。
阿瑛只好换上了这套衣服,因为失了相配的冠帽,所以怎么看她都不像个男子。不像我就算没有帽子,光换身衣服就像换身皮囊一样。
说起那顶镶着血脂琥珀的冠帽,我想起些往事,去年七夕这顶帽子原先是落在后土的宫里,后来他说,载圳来拜访他的时候,可能无意间看到了那顶帽子。
这些画面在我脑子里一笔带过,后来载圳被卢婧妃安排到东宫,与身处西宫的我少了许多交集。
叹息之余,我反而希望他疏远我,我不是那个他眼里的那个沐浮优。
阿瑛穿好之后又不满意起来,索然无味地说:“我不想穿男人的衣服。”
我赶紧劝导:“这不是男人衣服,这就是件衣服,只是穿这类衣服的人大多是男人罢了。再者说外面的民风很开放的,很多人都喜欢在街上穿异装,男子可着红衣,女子可穿男服。你啊,嫌弃什么呢?”
我当然知道她嫌弃什么,为了转移话题,我向阿瑛提议到河边赏春景,她欣然同意了。
“这里挺好的。”她淡淡地说。
我找一块石头妥当地坐下,此时有种久违的安逸:“你也这么觉得?我还想着以后在这里住上一阵子,过一过廖无人烟的日子。”
阿瑛望着我,似是嘲笑了:“我在这人烟都未好好尝过甜头,才不想这么早就隐居山林……对了,给这林间小屋起个可唤的名字吧!”
我想了想:“这小屋北临天堂河,南依香樟林,不如就叫天香馆吧!”
“天香馆?怎么听起来像个街边勾栏院的名字。”阿瑛笑道。
“那你说,有什么好名字?”
就在这时,我远远望见许从诚,提着几样酒菜篮子。
我匆匆和阿瑛交代清楚许从诚的来历,我只是说他是我以道士身份结交的一位友人,有自己的未婚妻,但她现在已经对此不以为然,我说的是真是假毫不在意或者什么东西她都不愿在意了。
便一起去见许从诚,阿瑛显然有些不自在,露怯。
我事先在信中交代过许从诚,今天见到的这位是大公主殿下,因为她不能受刺激,所以不能提自己在春祭时见过常安公主。
我让他仅仅把她当做浮根道士的另一位朋友,特别是不可以说自己是锦衣卫,所以他便衣前来,没穿飞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