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心软了,让她找思柔商量这件事。
随后我们来找思柔,可嬷嬷却让我们候在外庭。
“公主郡主见谅,我家公主她回来以后没完没了地泡在浴缸里,不肯见人,不肯吃饭——把我们都吓坏了。”
我原本想硬闯:“那我们直接进去!”
“郡主!算老奴我求您了,我猜也猜到了,发生这样的事,谁能受得了。”嬷嬷立马跪下。
思柔公主的生母被打入冷宫,她身边只有一个嬷嬷真心地像女儿一样待她。
正当我们在殿外僵持不下的时候,思柔自己出现了,眼睛浮肿得厉害,肌肤被泡得发白。这幅样子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对不起,姐姐没能保护好你。会没事的,那些人一定会尝到恶果!”常安一把抱住思柔,突然已经哭成了泪人。这种悲伤来势迅猛,难以磨灭。
等到思柔情绪稳定一些,我试着打探她的态度。
没想到,阿瑛先说了话:“思柔别怕,我和你一样,但是我希望你勇敢一些,我们是一国公主,不存在怕的。”
思柔扭头看着阿瑛,眼神聚不了焦,失了光彩,“原先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后来呢?”
我要为从前的无所谓和狭隘抱歉,因为旁观者永远都不会感同身受。
“所以啊思柔,难道天下女子都要怕吗?不是这样的,把一切都说出来,朝中就没人敢向鞑靼妥协了。同仇敌忾,大仇即可报了。”
思柔尽管不说话,像是听了一段故事一般,时而正常,时而痴傻。
嬷嬷看不下去了:“浮优郡主,你带着常安公主回吧。”
“嬷嬷,水备好了吗……我感觉又脏了……”
阿瑛听到思柔这句话,把泪狠狠地憋回去了。我扶起她,离开了这里。
我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为什么就差那么一点。如果时间回到昨天,我还会对人性抱有侥幸吗?
不过让我庆幸的是,阿瑛远比我想象得坚强,勇敢。当晚,她就把一切都禀告了陛下,几位亲信都在场。
一时刻,数双眼睛和嘴巴一齐出现在常安和思柔身边。是怜悯,是窥探,好像身体行为就和常人不一样了,非要躺在那里供人观赏个遍才肯罢休。
就算有些人是真心实意地安慰,也是在心口平添刀疤。
当我怅然之时竟然让阿瑛来安慰我,也好,总比她颓废了好。
回宫之后,想起我的长生咒也搁浅了不少日子。我依然在第五重“止情”停滞不前,同时我的月事许久不来,怕是再也不会了。我非但不稀奇,还有几分卸下重担之感,其实是男是女我都无所谓,我照样可以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比人皮背后的凶禽猛兽好得多。
这个晚上,我睡得异常安稳,仿佛整个晚上都失踪在我的记忆里了。
直到思柔的死讯传来……
水很烫,她已经感觉不出痛感了。进水之前,她把屋子熏成一个香气四溢的香坊,只需浅浅一闻,乾坤颠倒,混沌难淆——水很烫,她还是躲在那里再不出来了。
“那里什么都抓不出,但是可以与水相融啊,不出来是不是就干净了。”
……
当人发现的时候,思柔没有了脉搏,没有了心跳,连脸上的愁容都没有了。
我愣了半天的神,不知道我应该怎么表现成什么样子。悲伤欲绝?还是事不关己。是不是在人死后还要说上两句责备。然后怪她太傻?还是怪未亡人太聪明啊。
阿瑛说的对,梨花开得不是时候。
一树梨花一承乾,春色暄妍,繁花盛景有人欣赏不得,有人心赏不得。
我突然害怕,害怕阿瑛会像思柔一样。常安表现地十分正常,不吵也不闹,甚至比一开始还要薄凉,她越是这样我越担心,多希望她在我面前痛哭一场,哭到鼻腔出血,哭到眼睛充血,过了血泪一场才叫我安心。
要不是云束拦住我,我极想私下处理掉那个叫度亨的渣滓,但是我懂得,国战不好插手,稍有不慎就一败涂地。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次两位公主的事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已经胜算在握。
我总想着带阿瑛出宫转转,看看世外的风景名胜和人情世故,不为父皇的宠爱忧心,不为宫廷的算计扰神,换一种方式活着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