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众人再一次被这转着惊住,连杨溯都愣住了——那费蕴死后,他早已将那折子随手扔在了书房,侍笔的下人也会定期清理这些没用的东西,难不成是那个时候被府里的内贼偷了去?
景帝接过折子,一看,果然是费蕴亲笔,早就在四个月前弹劾了杨溯贪赃公款一事,细细算来,看着侯府这搭建的巨大建筑,也约莫是四个月的工期了。
崔正元又道:“这弹劾建安侯的折子若是在四个月前递上去,又岂有今日苏大人私吞钱款一事?”
闻言,后来的阮执忍不住惊道:“苏大人贪赃?怎么可能!四个月前还是费大人是尚书呢!他那会还跟我一样是个侍郎呢!他怎么贪赃,上头有费大人审核,就是偷运,也要从费大人眼皮子底下过去,那要这样,费大人干嘛不直接处置他呢!还在临走捧他上去?难不成帮着侯爷一起贪赃吗?那要这样,又干嘛要弹劾他?”
阮执一言,终于让众人回过神来,恍然大悟的想起这被人忽略的重点来——
工部掌管水利农田之事,四个月前,苏敬书不过是个侍郎,经手的事情大多都是辅助费蕴,根本就无偷运钱财的机会,也没什么太多实权,若是帮着杨溯偷财敛政,也得是费蕴同意才行,又怎么可能有机会以公谋私呢!
除非是费蕴以公谋私。
可是费蕴既然横死,便是惹怒了杨溯,更无敛财的可能,反倒是坐实了杨溯的罪名。
唯一的可能便是,费蕴死后,杨溯以费蕴之死威慑苏敬书,胁迫苏敬书为他敛财,为他所用,才肯留他性命。
所以那时候苏敬书便顺水推舟假装成为杨溯的心腹之,继而将他经手的每一份字据都偷偷留下一份来。
如此,便是费蕴死后,工部的大权都落到了杨溯手中,他才在动用了户部的钱之后,又在苏敬书眼皮底下,将工部的钱挪用填补亏空,甚至是又捞了一些用作私建。
只是,苏敬书势单力薄,无法抗衡,只能示弱,知道也作不知,这也是他唯一做错的、让他于心不安的一件事——助纣为虐。
但直到今日他才有机会将证据面呈景帝。
那若是如此说,苏敬书非但无罪,还是个忠心护着旧主、念旧情的好人,因为提携他的并不是杨溯,而是费蕴。苏敬书哪怕冒死,也要上书谏言,完成他前任的尚书的遗志。
此时的杨溯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哪里想到还会有这样一招,再抬头看向阿灼的眼中已经满是阴鸷,这个女子是怎么做到让中书令都帮她的!那份奏折又是怎样被挪走的!他竟全然不知。
阿灼不动声色,眸光耀耀,透着股灵透的凛意,萧君彦恰在这时侧目,看向她的神色中讶然之余,竟还多了分惊艳。
景帝心中已明,看向杨溯的眼中已经满是怒意。
杨溯慌忙跪地:“陛下明鉴,哪怕是仅凭这一份奏折,也不能说明什么啊!”
景帝冷哼一声:“是不是你做的,查查不就知道了。”
景帝说罢,一挥手,示意侍卫们放开苏敬书:“去看看那建筑。”
苏敬书连忙谢恩,略微整理了一下散乱的仪容,便速走至那建筑身前查看一番,回来禀报道:“陛下,请移驾至北侧。”
景帝随之一看,顿时勃然大怒,原来杨溯真的建立了一座行宫,只不过将殿口朝向北侧,而后方刻意建造成要搭建戏台子的式样。寻常建筑都是坐北朝南,而他这建筑为了被人发现,可以坐南朝北,将入口开至另一侧。
建筑底下也似被打通,连接着什么,苏敬书道:“陛下,臣没有欺君,从这一路下去,便是暗宫入口,一路通向城外驻地,那里有处密林,是建安侯屯兵之地,也是方才崔大人所说,那份匿名信中指控他屯建私兵一事之地。”
私自屯兵、私自建立行宫,杨溯这不是意图谋反是什么?
景帝面色已经青紫起来,遂朝贺枫点了头,贺枫顿时带人彻查,不过一会儿工夫便回报苏敬书所言句句属实。
景帝冷然回身看向杨溯:“建安侯,你可还有话说?”
杨溯面容发黑,一言不发。
萧君彦侧目,看到阿灼脸上泛出淡淡的笑意,这是他近两个月来见到她为数不多的、发自内心的笑意,他看得失神,不由自主的伸手朝她的手伸去,却又恰在这时,他看见阿灼微微朝着崔正元点了点头。
萧君彦一怔,心间惊疑,不由手上一顿,此时阿灼已经看了过来,轻轻问道:“王爷怎么了?”
萧君彦轻轻摇了摇头,袖中修长的手指便也慢慢的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