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侯府静极,此时只有天空飞鸟盘桓与水流、琴音交汇的声音,却无一人发声。
明明的清凉的树荫小道,却在此刻燥热得如同那满是蛙声蝉鸣的三伏天。
清光落在萧君彦肃穆的面容上,将他如画般俊逸的脸庞照的映水光,深邃漆黑的瞳仁一颤,便如潭水漾出,他静默不语,一一回视众人的目光。
景帝向来欣赏萧君彦的气度,便是如此刻也可以波澜不惊,甚至对上他那清冷的眸子,也能将烦闷降下去三分,景帝敛唇问:“晋王怎么说?”
萧君彦清俊的面容上并无一丝异样,略略低头,躬身合手,淡淡道:“臣,不知。”
他的确不知,阿灼在他身后,目光静默的落在他的背影上,隐现一丝不忍,她做的这一切,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他,只是被连累的。
景帝显然是不大信,微微抬手:“传,阮执。”
此言一出,诸臣皆面面相觑,景帝此举便已是信不过晋王萧君彦的表现了。
此时,杨溯更是笑的得意。
阿灼看到杨溯脸上那抹奸笑,顿时攥紧了拳头,然而这一次,她不可冲动,因为被怀疑的人是她身旁的萧君彦,若她一个不慎做出什么举动,那无异是将头伸给了敌人,等着他挥刀砍下了。
刑部与建安侯府本就相近,阮执又在街上查案,不多时便到了。
阮执叩拜了景帝,再一观众人脸色便知不好,笑问:“不知陛下宣召臣何事?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景帝素闻阮执的性子,淡淡一哼:“朕听闻,你今日在街上拦了苏敬书问案子?”
“是,正是臣拦了苏大人!”阮执说着,没等景帝问,便兀自开口解释,“是关于先任工部侍郎费蕴费大人的案子,臣知苏大人曾在费大人手下办事,便问问苏大人关于费大人生前喜好。”
前任工部尚书费蕴,也是杨溯手下的得力之人,因年纪大了于四月前告老还乡,遂提携了当时还是侍郎的苏敬书当上了新任尚书,只不过,费蕴在回乡路上暴毙身亡了。
景帝皱眉,虽无甚兴趣,却还是照例问了:“费蕴?不是病死的么?”
阮执道:“回陛下,费大人并非病死,而是在回乡途中......死于非命。”
景帝和诸臣虽惊,却也将其视为另一桩事,便让阮执顺着线索查下去便是,刚要问及今日之事,
却见中书令崔正元突然上前:“陛下,臣,有事启奏。”
景帝正烦着,见崔正元突然上前添乱,便没好气的道:“你有什么事,回宫再奏。”
崔正元却忽然上前一步,俯身叩拜下来,郑重道:“请陛下恕罪,事关性命,臣,此事非奏不可。”
诸臣见此大惊,崔正元身为中书令,位同宰执,哪怕实权被架空不少,可终究还是高官之职,寻常启奏,按公卿之礼根本无需如此,行此大礼,必为大事。
景帝见此,只得耐着性子扫了崔正元一眼:“奏。”
崔正元道:“臣请陛下宽宥,是臣命阮侍郎暗查费蕴大人一案,此事,只有极少数人知晓。”
景帝已经不耐烦到极点:“说重点。”
崔正元道:“数月前,臣接到一封匿名举报信,信中举报建安侯杨溯拢军私用,且那些兵筹集之后再无音信,臣欲查明此事再报陛下,可谁知,刚暗查到工部,工部尚书便辞官回乡,且在回乡途中遇刺暴毙。尔后,臣又顺着线索查到户部,先任户部尚书李峋本欲坦诚,却在不日阖府罹难。种种嫌疑,让臣不得不命阮侍郎顺着费蕴一事暗查,以免打草惊蛇。”
闻言,景帝面容上已无方才的烦躁之意,反而顺着捋清了些许线索,示意崔正元继续。
崔正元道:“听说李府出事之前,李大人义女曾在街上扬言,建安侯贪赃军饷之事,尔后,建安侯便将找出了李大人贪赃的证据。再观今日,苏大人呈上证据,却也被建安侯驳斥是他陷害。臣想,这两件,不会都这么巧吧?”
经过崔正元提醒,景帝略微沉思,已知晓其意,微微敛起神色:“口说无凭,中书令不会做这种蠢事吧?”
崔正元沉了沉,徐徐自袖中抵上一个奏折:“这个折子,便是费蕴费大人辞官前上呈的,是弹劾建安侯杨溯的折子,只不过这折子并没有递到陛下面前,甚至连三省都没到就消失了,直到费大人出事后,臣才意外拿到了这个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