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惊。
晋王这是要将私印为这女子落印?
这是太宣多少文人墨客求不来的殊荣啊!
晋王之印若肯落下,已是对此极大的肯定与称颂,此文也必将流传千古。
众人面面相觑一眼,立时开始了对阿灼的连声赞叹,顺便颂扬晋王慧眼识珠一类,一连串的恭维虽假情假意的,但到底连两人一同夸了,面上让两人极有脸面。
萧君彦虽不喜,却也无可厚非,接过随后周浔递来的印章,重重的按在了阿灼所写的卷帛上,尔后才发现此诗并没有命名,略略沉吟,便提笔为它赋了名字《晓风吟》——那年的风鸣山上,你几句箴言晓我心声,一如今日,晓我心扉,如鸣风吟。
阿灼看着萧君彦提笔略微怔忪,这个名字,不知是他暗喻着什么,还是真有过什么未了花事。
众人见此,更是捉摸不透两人的行径,既不知道阿灼在萧君彦心中地位,更不知道萧君彦打的什么哑谜,索性便都当了傻子,默不作声。
唯有萧鹤扬饶有兴致的将目光游离在两人之间,忽而开口道:“晋王兄,你这府里如今真是卧虎藏龙啊,一个侍女竟能写出这等佳作,本宫喜欢的很,不知王兄可否赠予本宫啊?”
此言一出,诸臣更是惶恐,本就对晋王待阿灼的态度琢磨不透,又见太子不嫌事大的添乱,诸臣恨不得此时自己真的是个耳聋眼瞎的人,而非是装聋作哑,若这二人因这女子有了龃龉,景帝怪罪下来,在场众人谁也逃脱不了。
萧君彦闻言,先是一怔,几乎本能的要开口拒绝,却又生生忍住了,若他此时让众人看出他对阿灼的在乎,才会被杨溯一党利用,反而对阿灼不利,遂顿了顿,挑眉看向阿灼:“本王说了不算,得看这丫头的意愿,太子殿下不若问问她。”
无声的将事情推给了阿灼,萧君彦只盼着阿灼能知道她苦心。
阿灼对上萧鹤扬询问般审视的眼神,笑了笑:“阿灼乃一代罪臣之女,伺候太子殿下,恐污了青宫寰宇。”
萧鹤扬知此女聪慧,必会拿话堵他,早就备好了说辞,这便不紧不慢道:“方才晋王回席之前,本宫问你可会诗词乐赋,你一概说不会,可席间所写之辞可绝非凡笔,这岂不是欺君?你不愿同本宫回去也罢,本宫不强迫你,只是这欺君之罪,该如何处置,你可知情?”
闻言,萧君彦不由心头一紧,心知太子这般威逼利诱,若阿灼不同他回去便会断了她的后路,治她欺君之罪,此番倒当真是看上她了,暗道不好。
萧君彦忙看向阿灼,知她性情刚烈,生怕她一个不肯冒犯了太子,再被治个死罪,现在他尚可迂回一下,要是出言狠了,他也救不了她了。
可是饶是萧君彦再怎么看她,阿灼就是不看他,更看不到他眸中满满的暗示。
阿灼沉吟片刻,忽而仰头看向萧鹤扬,笑道:“殿下抬举婢女了,婢女也不曾欺君,婢女真的只是个粗鄙之人,殿下忘了,方才那首辞赋是晋王爷写的呀,那落款、印章、都是晋王爷的,连名字也是他取的,诸位大人都看见了呀!”
萧鹤扬微惊:“什么?落款是晋王兄的?”
言罢,众人齐齐看去,果真将那卷帛上的落款是“萧君彦”三字,而非“李灼颜”。
萧君彦眸中一漾,已有笑意徐徐散开,不觉间便舒了一口气,他看中的女子,果真非同常人。
萧鹤扬愣后,已是哭笑不得,他总不能当众说这辞赋不是萧君彦写的,而是出自他的侍女冒写的,这不是当众打他的脸说他文采不行么!而且萧君彦也的的确确的印了章、提了名,再加上落款,这就是他的辞赋了。
再者说了,论起书画来,尽是许多名义上是亲王侯爵的诗词画作,但大多都是出自白衣儒子们之手,再加上亲王侯爵们的章印、落款,说是合作,其实便已是将其作品收归了,相比之下,萧君彦还赐了名字,已经算做的多的了。
萧鹤扬只得强辩道:“可其内容却是出自你手,你说不曾欺骗本王,又是为何?”
阿灼则道:“方才殿下问婢女可会‘吟诗作赋’,众所周知,诗有七言五律,赋有长短,短赋、辞赋、骚赋、律赋、文赋,而晋王殿下方才命名《晓风吟》是为'吟',古有《白头吟》、《石灰吟》,相较之下,婢女此作,既非诗,又非赋,所以婢女算不得会吟诗作赋,也更算不上欺君了。”
萧鹤扬一时被噎住,只得叹道:“诡辩!”
但见阿灼如此精滑一个人,萧鹤扬心知慧极必伤,留在身边未必是好事,便不再纠缠要带她回宫一事了,可面上终究有些下不来台,已略有微沉,迟疑着是否要发作,见此,萧君彦忙道:“大胆婢子!尔等小聪明也敢耍在殿下面前?还不去外头跪着!滚远点,别污了本王和殿下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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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诗文改编自《长恨歌》,本文略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