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四月春暖花开时节,京都随着杨红柳绿也一道热闹起来,十里街的铺子,烟花巷的艺馆,无不在招揽生意。
大街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一对相携而来的璧人言笑晏晏,似乎刻意的低调打扮出来游街,可那双好容颜实在太过吸睛,哪怕再低调,还是吸引了不少行人纷纷侧目。
不止为男子的清尘风雅,更为那女子的嫣然一笑。
那男子不知道在女子耳畔说了什么,女子登时别开了脸,不多时,一抹红晕便在女子耳畔悄悄蔓延开来,如天边朝霞般炫目,低低斥道:“别闹!”
男子温和一笑,低吻在女子发间,眉眼间尽是宠溺:“过了四月,将建安侯贪赃一事揭发,我就上书奏请娶你,如何?”
女子抿唇一笑,眉间沁了一汪水似的,眸子亮亮的,面如桃花,含着四月春风,是让人过目不忘的好容颜。
暮春楼上的临街的雅间里,萧君彦静静的观望着走来的一对璧人,忽而瞥见女子轻轻点了下头,那明朗的笑容便如涟漪般晕开了,持盏的手微微一顿,略有失神。
对座在一旁饮茶的建安侯杨溯默默的打量了萧君彦一眼,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片刻了然,徐徐一笑,沉吟道:“晋王对那女子有兴趣,待本侯命人替你押过来便是。”
说着,他便伸手要招呼身后的侍卫,萧君彦连忙抬手制止:“免了,君子不夺人所好,那女子既有相好之人,何必自讨没趣?况且,此人也并非我所愿,只不过看见她想起了一个人罢了。”
建安侯杨溯来了兴致,替萧君彦斟了茶,笑道:“久闻晋王清心寡欲,凡尘俗女定入不得眼,不知是何等高姿的女子,能得晋王青眼?”
萧君彦伸出三根修长的指骨摩挲在青白天目萱花盏上,略略失神,并不答话,半晌才持盏而饮。
饮罢,再向街上看去,不由凝眸肃立,连一向从容的他瞳孔中也在刹那间闪过惊悚与悲怆,只听嘶鸣一声,伴着一片惊慌失措的呼喊,不知何时冲来的一辆马车在街道上横冲直撞起来,已经撞倒了数名行人,眼看着就要撞上那对璧人!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那男子面容一沉,不由分说的将身畔的女子推了出去,也就是在这时,那马车已至近前,避无可避!
萧君彦仿佛看到马车车夫手里闪过一道极快白光,那男子本能的挥手挡下,然而下一刻,他还是不可控制的被撞飞了出去,狠狠的摔倒在地!
紧接着,他口吐鲜血,血流不止。
“阿煜!”女子惊呼一声,忙跑过去抱他,只是那一击似乎太重,男子已经半昏起来,连神智都不清了。
“阿煜!阿煜!”女子泪如雨下,紧紧的抱住他。
那辆马车也停了下来,车夫的脸上划过一道阴翳的光,饶是坐在雅间里,视力极好的萧君彦也依稀能看到那车夫粗糙的大手上从拇指到手掌之间、以及食指上一路蔓延的厚茧,不像是持鞭的手,倒像是一双拿剑的手。
正思忖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匆匆跑来上了,朝萧君彦行了礼,便俯身对着杨溯道:“侯爷!不好了!咱们的马车撞了人!”
“哦?那底下撞人的马车竟是我府上的?”杨溯面上虽作惊状,可眼中却无半分波澜,甚至划过一闪而过的狭促与嘲讽,以及一丝......如释重负。
萧君彦眸光一沉,若有所思的看向杨溯。
杨溯未觉异样,客客气气的对着萧君彦合手行礼:“晋王爷,恐是本侯手下莽撞,既撞了人,本侯合该去看看的,还请王爷稍作片刻,本侯随后就来。”
萧君彦本不爱插手这些事宜,可此事的确有些蹊跷,他心中有所怀疑,却不露声色,索性将茶盏一放,道:“罢了,今日的茶也不大好喝,本王随你一道去看看吧。”
杨溯幽晦一笑,浑然的眸子浮出些许或明或暗的狡黠来。
两人到达事发处时,女子正揽着男子低低伏泣,也不顾男子身上的血渍,只是没命似的替他擦着血,口中反复喃喃着“阿煜”两字。
被换做阿煜的男子原本清朗的容颜此时已经化为惨淡的灰白,不见一丝血色,唯独胸口那大滩血水如同深夜绽放的曼陀罗,极其刺目。
男子喘着粗气,缓缓抬手,似乎想要触摸一下女子的脸庞,却是半晌没用上力气,女子见此,忙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庞上:“阿煜,我在,我在这。”
阿煜漆黑如墨的眼中泛出淡淡宠溺的光芒,饶是如此,他仍是温和的对着眼前的女子微微一笑,仿佛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有眼前这个悲戚的女子,再容不得天地万物,似乎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与无可免回的命运,他认命般的一哂,唤道:“阿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