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承言不明白,大人的喜欢怎么可以那么短暂,那么多变,母亲明明那么喜欢梨酥,死前却说她很讨厌,父亲曾经那么喜欢母亲,现在却能毫不犹豫的称她‘贱人’。
他被扔到净华寺,庙里的小和尚都知道,他有个不管他死活的父亲,柳承言经常被人打,入寺第三天是他生辰,梨酥没了往日的味道……他枯坐在冰冷的石凳上,梨花漫天纷飞,他仿佛看见母亲在梨花雨中翩翩起舞,如影如幻。
那以后,他再也不吃梨酥,关于梨林的恐怖谣言四起,自此没人再敢靠近这里。
小和尚爱打他,夜间,他趁着大伙睡了,找到白日里最欺负他的那个和尚,用被子捂住他,拼命的打…拼命的打…
差点死了人,终于换来父亲三年中第一次上山、以及他的一顿毒打:“再有下一次,我亲自打死你,也省得你给我右相府丢人…”
三年间他孤身一人,受尽欺凌,每逢视亲的日子,他总盼望…一次…哪怕一次也好…父亲能来看看自己…
柳承言奄奄一息扯住父亲裤脚:“右相大人,您能不能告诉我,母亲究竟怎么死的。”
这句话像是戳中右相痛处,一脚直接踹在柳承言身上,柳承言撞上桌角,疼得缩成一团:“逆子,你跟那个贱人一样,都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
逆子、贱人、这是他第二次听见这个话,柳承言呕出一口鲜血,本就身子孱弱,又迎来一场大病…
年少呕血,落雨残荷…眉色间早已不堪扶持,寺内的人都说不中用了,天缘凑偶…恰逢元慧大师游历归来,正好救了他一命。
从此以往,柳承言性情大变,虽拜了元慧大师为师,却修得一幅佛面蛇心。
时隔那次大病,又是三年之久,临家少年初长成,柳承言早已是风姿飘逸的俊朗少年。
很多官家子弟都会把孩子送到净华寺修行,公子年幼不成气候,视亲的日子,寺内很多人都会去见亲人,独柳承言一人…无亲可视,他已经习惯呆在梨林,等待视亲结束。
也是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儿,她面戴淡绿轻纱,小心翼翼躲在梨树后。
自他散布谣言,这个地方再没人踏足,他很好奇谁有这个胆子,两人看着彼此,他不上前,她亦不出来,就惶恐不安的躲在树后。
柳承言以为那是个巧合,可那以后,几乎每次视亲,他都可以看见小女孩儿,时间久了…她时常会在立在梨花树下偷偷看他,有时人走后还会留下深黑色锦盒,上面附着一张字条:“桂花糖很好吃,你可以试一试”
他不喜欢吃糖,可放的回数多了,心情好时偶尔也会尝上几颗,日子就那么不咸不淡的过着,女孩儿的出现,似乎让柳承言再次感受到陪伴的温暖……
元慧大师修行随心动意,存于世却不乱于世,他外游临行前嘱托:“心经云: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放下、堪破,乃得自在…”
柳承言跟着元慧修行,领悟众多,也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笑元慧:“元慧师父,徒儿佛根极浅,只念佛言不入心,只怕难悟佛意…”
柳承言松开合实的掌心,眼眸明亮如星辰日月之光,起身惋惜道:“师父既未历承言之苦,又怎劝承言向善。”
元慧闭眼、静心、坐禅“阿弥陀佛,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