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时光如潺潺细流,能够淌过心间的,只余下长眠春泥的两具遗骸……
母亲猝然离世,是柳承言不能言道的痛,他们都说母亲是个罪人,可柳承言的记忆,只停留在一袭浅色衣衫悠坐梨花树下,为他纳鞋的模样。
母亲院中有一棵从不结果的梨树,初春临园,万苞齐绽露于枝头,花叶相映以示春意。
父亲会在树下摆置檀木香桌,镇尺压纸平铺,各类管城子悬于笔架,洗笔池冰瓯雪椀,有时会为她描上一副丹青,有时两人又携手共绘梨姿、亦或是画柳承言。
梨花过境,满园芳菲飘散附在肩头,落在纸上、拂越墙院,整个园子都是母亲的娇笑。
人之不测,祸福无根,他们说母亲害死了护国公夫人……平姨娘的母亲。
父亲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下令将她打入监牢。
柳承言偷着去见过她一次,母亲没了往日的优雅温柔,神色间反倒添了几分苍白,如水的手指别过碎发:“言儿,娘没有杀人,你信吗?”
刚过龆年的孩子,眉宇间太过天真:“孩儿相信娘,等父亲不生气了,娘很快就可以出来了。”
母亲没有反驳,指尖捧着如掌般大小的脸,有些凄凉嘱咐他:“言儿要听话,以后不要再带梨酥了,娘喜欢梨花…不喜梨酥…”
母亲明明最喜欢梨酥,为什么突然就不喜欢了,柳承言有些失落,想起什么,开心道:“那等娘出来,我带你去净华寺,那里现在全是梨花,娘一定很喜欢。”
母亲唇角微微咧开,轻轻抚过他的发丝:“还有几日就是你的生辰,娘不能陪你了。”
柳承言很懂事,摇了摇头:“没关系,等娘出来承言就又长了一岁,是个小大人了。”
母亲笑得很温柔,眉目间神色全是不舍,还是狠心道:“快回去吧,这里凉气重,你身子不好,别生病了。”
他很听话提着食盒往外走去,不舍的看向母亲,她早已转过身去,空留一个侧影,她站在牢窗洒进的月光上,整个人柔和温顺,像只振翅欲飞的月夜蝶。
约莫两三日,府里挂上了白灯笼,门匾上罩起一层白纱,院子里的几个丫鬟守着木棺失声痛哭,素日同母亲交好的周姨娘让他跪在棺椁前,他像个木偶般任人摆弄,死?那是什么意思…
母亲没能等到柳承言带她去看净华寺的梨花,死在了那个平淡的晚上,她是…服毒自杀…
父亲让人砍了院子里的梨树,砸毁母亲院子里所有物件,柳承言站在门口,父亲双眼通红,像发了疯的猛兽,见着他,扑了上来。
柳承言双肩被捏得生疼,他被狠狠推开,父亲用厌恶恶心的眼神看向他:“你滚!你跟你那个没心没肺的贱人一个德行!”
柳承言自己站起来,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父亲。
父亲很生气,唤来管家常寿:“这个逆子跟那个贱人一样,这么喜欢梨花,就让他去净华寺带发修行,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