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鹭离森_KUN
(55)
黎簇脏的跟个泥猴子一样,头发毛的打结,赶得上毛毡,张日山实在是有些嫌弃,思忖着要是这样待上几天屋里没准要成跳蚤的乐园,索兴六月雪原上的气温恰到好处,便不顾黎簇反抗逼着他泡在大木桶里洗个澡。自己则在坐在门口的马扎上自顾自的饮茶,秦岭是个危机四伏的地方,没有经过的事,他记忆里无论如何也不会有,所以这段日子比以往更心焦,不知道梁湾和齐铁嘴究竟怎么样,是否遇到了更大的难题。自从上次一时没按耐得住去见了二沐,他似乎也觉得康巴洛人对他的提防更加严密,若有似无的透露着重修神殿的信息,却对损兵折将以及遇到禁婆的事情只字不提,也许是猜疑着他同吴邪一行人是进过神殿的却因为没有证据不敢贸然质问他,张日山在心底安慰自己康巴落人不会那么聪明猜到失落的拉姆还活着一个人。
“想什么呢?老头?”黎簇一边努力的拿毛巾蹭着湿漉漉的脑袋,一边用篦子将自己打结的头发梳通。“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张日山端起茶杯在鼻子前晃了晃,热气滚动着混入了鼻息,温暖了周身。“……我来这里多少次了,能发生什么……”黎簇欲言又止,站在门口盯着张日山的背影,暗忖着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会来找张日山呢?也许恰恰因为没什么共同点,反而能让他放下心。“你已经不是那个遇到事就逃避的孩子了,如果不是特别过不去的坎儿,不会连课都不上就逃离城市。”张日山抿了一口茶汤,轻轻叹了一口气。“……”黎簇走到张日山旁边有些蔫头耷脑。“说吧……你是因为不想跟两个朋友说,又不知道找谁说合适,才来我这里,既然来了,我闲着也是闲着,替她管闲事也是我的职责之一。”张日山将茶杯放在木桩子上,然后起手倒了另一杯推到离黎簇近的一边。
“我妈……再婚了……”黎簇并没有端起茶杯,他也并没有觉得母亲再婚有什么不能谈,他只是不想和自己的朋友谈论此事。“经历了这许许多多的磨难,你觉得父母之间的矛盾看开了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妄想着他们可以放下芥蒂,试着回到……”张日山转过头眯着眼盯着黎簇。“我和我爸吵翻了……我让他把我妈带回来,但实际上……实际上她有了新的家,可我爸却除了搪塞我,就是在骗我……”黎簇哑然道,像是压制着极大地愤怒。“你是气你自己……并不是气你父亲……你气他自己承受了那么多却对你只字不提,气自己还不够成熟。”张日山轻哼了一声转过头继续喝茶。“……说出来好多了……”黎簇缓缓的吁了一口气,他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没办法和朋友们说的原因。“我很担心她……因为我看到的,和你们都不一样……”张日山目视着前方,风呼啸着吹拂着巍峨的皑皑雪山,那腾起的雪尘辗转着,如梦似幻,他同少年交换着心底最痛的秘密,相互宽慰,各自取暖。
陈皮好似自由落体一样撞到了对面的石壁上,瞬时间呕出一大口血,昏暗的火光下一双毛茸茸的大脚矗立在帐篷口,梁湾和齐铁嘴蜷缩在一脚不敢发出声响,帐篷被猛地拔地而起,丢在了一旁。齐铁嘴拽着梁湾向后退却被地面凸起的石头绊了一跤,翻了个跟头摔在了地上。那怪物被声响惊得转了过来,他的脚足有三四个成人加起来那么大,身高怎么也超过了三米,通体遍布着金黄色厚重的毛发,身躯魁梧有力,至少有两三个成年壮汉的重量,毛发长长的遮盖着自己的脸,无法看清五官,但整个形状像是人类,也许是某种高等的灵长类动物。“我的天……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也太高了!”梁湾拽着还在发愣的齐铁嘴连滚带爬的往后退。“是夜帝!”伊达.伍尔夫的语气里惊恐夹杂着对未知生物探索的兴奋。那怪物不止一只,远看去阴影下至少有三只,日本军人三四个拿着刺刀对着那怪物挥舞着,却成效甚微,也许是伊达.伍尔夫有些高频率的声音引起了它的注意,离得最近没有逃开的梁湾和齐铁嘴首当其冲的要倒霉。
那怪物双手捶胸,接着便要扑过去,梁湾推了一把齐铁嘴将他推开了一些距离,自己却重心不稳扑倒在怪物附近,想要转身再逃已然是有些来不及了,怪物的手一下子拽住了她的脚踝,梁湾眼看着要被倒着拖了过去,黑暗中银光闪烁,九爪钩牢牢的钳住了那怪物的手臂被往后拖,九爪钩的刺一点点没入那怪物的皮肉,鲜红色的血液将周边的毛发染成暗红色。随着嘶吼声伴随着腥臭,梁湾感觉自己那怪物口中的涎液都喷洒在她的脸上,随着那仿佛冻大蒜的恶臭味涌上来,一种恶心涌上她胸口,但急着逃生,这些小情绪自然都被压制下去了。
“傻愣着干嘛!快跑!”陈皮费力的用腿勾着旁边的枯树,那树却被那怪物拽的粗大的根茎已经离开土地一多半。奈何梁湾和齐铁嘴已经被那怪物给隔开,只能分散逃离,齐铁嘴跑到一处低洼,却在和伊达.伍尔夫擦身而过时见她发呆起了恻隐之心,拽着她跳进一个深坑内。而梁湾被两个日本兵驮着向后逃到一块巨石后面,陈皮迅速收了九爪钩隐藏在树丛后。几声枪响,他咬着牙暗骂,日本人一根筋,这枪声岂不是要引来更多怪物,只听着皮肉被撕扯着,哗哗的的声响大概是内脏跌落在地上的声音,“逃げろ!ばか……”,“助けてください……”,“神様助けてください”……
“我们损失太大了……芦屋桑,数数还剩下几个……”田中良子小声的对鸠山美志的保镖芦屋直弥说道,这个芦屋直弥不怎么说话只是微微点点头,咬破了小拇指在手心中画了一个奇怪的图形,接着就在田中良子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梁湾只当做他们又在故弄玄虚,心想着让你数个数,都不会数,但下一秒田中良子的话又让梁湾起了疑惑。“十五个?损失的比我预想的还多,好在这些孩子都算机灵,跟着就行。”田中良子默默的点了点头,这番话让梁湾觉得真正厉害的并不是那个自称得了阴阳道真传的鸠山美志,而是他身边这个叫做芦屋直弥的男人。
“你们知道八爷和陈皮在哪?是不是!我们不去救他们吗?”梁湾挡住了田中良子的去路拽着她的领子,压低了声音低吼着。“梁小姐……现在要冷静,不是闹分歧的时候,我相信,陈先生、齐先生包括伍尔夫小姐都会同我们汇合的,只是时间的问题。”鸠山美志因为怪物的袭击而摔伤了腿,平日里使用的黄铜手杖而今到真的排上了用场。梁湾停顿了一下见芦屋直弥在不远处从袖口里拿出一张白色纸符,两指夹着贴在唇边,默念了写什么,接着一甩纸符被抛在空中,燃烧着成了漂浮的纸灰,而破碎的纸灰随着微风摆动却渐渐有了自己的一直幻化成黑色的飞虫四散开来,飞向不同的方向。
齐铁嘴拽着伊达.伍尔夫掉进了一个坑洞,却发现那坑洞内已经早就有了主人,三个年纪最小的日本士兵哆嗦着靠在一起,一直祈祷。伊达.伍尔夫却像是对这些怪物十分感兴趣不想这么早离开的样子,“伍尔夫小姐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等怪物?”齐铁嘴实在忍不住便开口问道。“高加索、帕米尔还是蒙古高原,或者喜马拉雅山区都传说有一种怪物,身形庞大通体覆盖着厚厚的白色皮毛,身高超过7英尺,能够直立行走,比猿类高等,具有一定智能,古人类学家认为它们是智人进化到现代人缺失的一环,有可能是古巨猿的后代,当地的夏尔巴人给这种怪物起了一个名字叫做夜帝。要知道……他们去过北极……进入过南极圈,却始终没见过,没想到我来到秦岭却见到了类似的……这不恰恰证明我来对地方了吗?!”伊达.伍尔夫已经兴奋到距离癫狂只差一步,所以话语间透露了许多不寻常的信息。
“北极?南极?你是说这个天地的两端?那还真是够远的……去哪里做什么?你……啊,没什么,我多余问,多余问。”齐铁嘴暗忖,明明告诉梁湾自己是被胁迫来的,怎么又说自己来对了地方,心怀鬼胎果然还真是藏不住。“齐先生……不觉得它们很美么?是这世界奇妙的进化缺失的产物,能够帮我们了解在很久之前的大陆的真实面目。”伊达.伍尔夫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芒,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齐铁嘴粗略的看了一眼,满本子都是一些符号和数据大概是对宇宙中实星的观测记录以及他们虚星所在的位置,以及上升点,以及卫星与恒星轨道的焦点,以宇宙中的无意识是客观存在的天体位置与主观映像、相对运动来测算事件发生的吉凶。
“齐先生看得懂?”伊达.伍尔夫谨慎的将笔记本掩住,有些小心的问道。中国早在远古就使用观星术来制定历法,测算天下大事,同时也用星命术来测算个人命运。早在西汉就有石申所著的《石氏星经》精密的黄道附近所有恒星的位置,被称作世界上最古的恒星表,又有星命大师所著《乙巳占》、《开元占经》、《果老星宗》等等,齐铁嘴一个靠算命为主业的堪舆术士,自然是很清楚。但伊达.伍尔夫将这些东西用西洋数字以及符号划分记录,他确实也看不太懂,索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摇了摇头。
“我说……您要是高谈阔论发表完了,咱们能不能把重点放到逃命上?我吧……最近的愿望就是好好活着。”齐铁嘴抬手拍了拍蹲在旁边瑟瑟发抖的三个日本士兵,从其中一个人手上抽走了一个小的手电筒,朝着黑暗的洞窟内照了照亮,一堆乱石还有杂草缠绕,阻挡了光线,似乎这里是个死胡同,但似乎又风呜咽的声音从乱石层的对面传过来,还有哗哗的水声。“有风说明……对面也许是可以通行的地洞?上面我们是回不去了太高了……”伊达.伍尔夫回头看着他们之前掉落的洞口有月光洒下来,微弱的月光说明他们离地面很远,洞外夜帝还在嘶吼,发出“切莫……切莫……”的叫喊声。“你们三个……过来帮忙!比我胆子还小真是……小小年纪跑到别人家喊打喊杀倒是自然。遇见怪物反倒是哆嗦的不成样子……”齐铁嘴走过来踢了踢蹲在地上的三个士兵做了个搬石头的动作,那些还在抬起头,眼神中的惊惧褪去了一些,忙不迭的点头。“嗨……嗨……嗨……”的个没完,临了还给齐铁嘴鞠躬,搞的他十分无奈。
张启山、张日山和二月红到达天门山山口已经是第四天中午,他们走栈道也是狼狈,期间为了救一个伙计,张日山后背的旧伤又被拽的撕裂了一些。终于来到梁湾他们被古巨猿攻击过的地方,到处一片狼藉,撕裂的帐篷,以及被古巨猿撕裂啃食的人类残骸,触目惊心,检查了一下周围,伤人的怪物已经早已不知道去向,他们把散落在地上的每一具尸体都检查了个仔细,在确认其中并没有梁湾和齐铁嘴之后,终于松了口气,五个人将梁湾他们受到袭击的情景大致再现了一遍,在陈皮逃脱的枯树岭后方发现了一个十分隐蔽的封墓石,那封墓石已然被人敲开了一个豁口,发现了一个人的脚印,以二月红对自己徒弟的了解来看,陈皮善使腿术,早年与为一少年报私仇与当地帮派势力纠缠,导致间脚踝骨严重脱臼,虽说复原却导致他受伤的那只脚走路要比常人的角度开一些,又下意识脚后跟用力,脚印与常人不同,与穿厚重军靴的日本人就更加不同,见封墓石只有他一人的脚印,他们便并没有从封墓石的缺口进去,转而跟踪了巨石后面杂乱的脚印,给后面到的人留好记号便向着山林的深处行进。
梁湾被一帮日本人胁迫着继续向前,终于在一座怪石林立的荒山上找到一棵树,那树下立着一个石人,梁湾走到石人旁边仔细观察才发现,那石人脖子以上的头颅竟然并不是石头雕刻而成,而是活人砍下来的脑袋,这头颅已经风干成了干尸,空洞下陷的眼窝,面部的皮肤因为缺乏水分而收缩着,泛黄的骨头像是挤出了皮肤,唇部已然盖不住龇出来的牙,整张脸没有表情却让人不寒而栗,脖颈上直冒冷汗,石人的着装雕刻的并不像是汉人,衣领上有双身蛇的纹样,石人身上的颜料是一种天然矿石磨碎了染上去的,虽然有些掉色但却还是栩栩如生,从远处看这石人仿佛一个活生生的人一般。鸠山美志下令在那棵象征着正确地点的树下装了□□,梁湾被田中良子驾着拖到了远处一个巨石后面,轰隆一声巨响,震得梁湾感觉牙齿都在打颤,那树轰然碎成了渣滓斜靠在石人旁,那石人也受了影响,脚下的部分都被炸的粉碎。
石人背后不远处的一片地面因为震动而塌方,他们把脚步放的极小心,走到附近才发现这个依山开凿的浅坑内站立着许多和那古树旁立着的石人一样的雕像,“这东西叫做人头俑,相传中国古时候打仗,携带俘虏或者整具尸体回来邀功实在太费力,就想了个砍下人头带过来的方法,充当活人殉葬。你们中国总是自称□□上国,却连全尸都不给对手留,到处都是这种残忍的事情……”鸠山美志低头看了一眼下面的石人甬,笑着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