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鹭离森_KUN
(35)
此次入关之行可谓是如履薄冰、险象环生,张启山在张家人的帮助下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这种事怕不会再有第二回了。对于大家来说似乎所有的事都在向圆满的方向进行,进入吉林城梁湾第一时间到了电话局给解九去了电报,没多久便得到了对方的回信,他们从北平离开没几日便有人将孩子送到狗五家出生的那间房间内,只留下一张印了麒麟的字条,内容也很简单,说明了孩子的来历,拜托狗五在张家人没来接之前好生照顾。狗五爷的性子是受不了太闹腾的,没多久就把孩子送到解九家,索性吴凤萱和孩子投缘,大抵也相安无事。“他们真是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啊,随便偷人孩子,随便要人命,你们张家人真是可怕……”尹新月看完解九发来的电文,微微蹙眉回望张启山。“本家人做事从来就不容拒绝……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送孩子回来,你就算回去也要小心了,不过有些事情是你作为他母亲也阻止不了的。”张启山从方桌上端起茶碗旁抿了一口,茶汤让他整个人都暖起来了。
在瑞亲贝勒府上休息整顿了几日,张启山便决定带着大家出关南下直奔长沙,秘密进入长沙城,城中局势也和张启山自己想的相差无几,陆建勋把持着长沙城内的一切事物,裘德考和日本人暗中资助陈皮,九门群龙无首,除了与陆建勋算是同恶相济的霍家还有沆瀣一气的陈皮还在抛头露面,其余各家大都关门闭户、暗自蛰伏。张启山和齐铁嘴回城后便拜访了解九,了解到在大家蛰伏的阶段里,陆建勋、霍三娘和陈皮三个人勾结一气,通同作恶,他们一直在矿山附近活动,但是似乎始终也没得到有用的东西。
“我说九爷你怎么这么肯定他们什么也没得到?”齐铁嘴听解九说这三人在他和张启山、二月红不在的日子里天天耗在矿洞,脸便垮了下来。“老八,怎么北上一趟脑子被冻住了?还是被张家人吓傻了,他们要是发现什么,会到现在还这么平静?再说他们要是真拿到什么,裘德考和日本人也不会就此罢休。”解九倒是一副沉着冷静胸有成竹的模样,说罢便自顾自的给自己倒茶。“我听说解家生意上出了问题?大概也是拜裘德考、日本人所赐吧。严重吗?”张启山正襟危坐盯着解九,索性现在矿山的局势反而没有九门被压制的局势值得担心。
“没什么大碍,不过在前段时间海外生意出问题时我就应该注意,真是一时大意,疏忽了。”解九倒是不太担心自己的营生,毕竟海内外局势都不稳定,损失也不大对他没什么实质的影响,可能也不过是一种下马威。“也是我太过莽撞,若是将下矿的计划做细致,凡是考虑周全,我们也不至于被人如此压制。”张启山执着茶杯的手逐渐收紧,语气也变得有些僵硬。“佛爷别这么说,你和二爷身体如何?”解九倒是不在意,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一帆风顺,这也许就是九门逃不脱的劫数,但总会过去。“我身体好多了,二爷……情况差一些还在白乔寨修养。”张启山摆摆手,现在他是焕然一新了,二月红也算是勉强,至少大家都有落脚的地方。“梁湾和嫂子想从你这把孩子接回去。”齐铁嘴说着吹了吹茶碗里的热气,喝了一大口,入冬长沙倒是不像去年那么冷,但也是湿乎乎的。
“我的内应昨日来报,陆建勋加强了长沙的城防,出入都不太方便。他们连日在矿山忙碌却一无所获,陈皮急红了眼,城里城外地找二爷,太危险。我的想法是先让孩子在解家,眼看年关将至,过年他们总不会还死盯着,我再派人把孩子安全送过去。我们眼下最大的事情是怎么把他们这个看似牢固实则脆弱的三角给拆了。”解九倒是觉得母子见面还是往后推推,更加安全稳妥一些。“我们这才走了多久,这个陈皮不肖小辈算是个什么东西啊!如今我们一众人竟然要看他的眼色了。”齐铁嘴火大的将茶碗盖子摔在桌上。
“你们走的这些日子里,九门内部出了很多问题,二爷的大部分盘口都被陈皮收入囊中,背后又有陆建勋和裘德考的支持,九门中人不得不避讳……其实大家都在等着佛爷……”解九对九门现在的局势也很无奈。张启山认为,他三人这种建立在利益上的关系不会稳固,于是解九建议佛爷勿忘初心,资助军队购买军备扩充势力,将属于自己的盘口抢回来,势力大了自然大家也都心里有底,官职暂且不谈,但张启山在九门当中的地位是一定要抢回来的。三人商量之下先收拢人心,聚集力量,等翻过年关,再图矿山要更加稳妥。他们到了长沙便一直隐蔽在消息相对闭塞的白乔寨内,张启山和齐铁嘴回来后将解九的计划,和对张潼笙的安置悉数告诉了大家。
“那等九爷过段时间把潼笙从过来,我们是要在白乔寨过年了嘛!”尹新月拉着梁湾和莫测,颇有些兴奋。“是啊!表姐,没想到我们大家还可以一起过个年,真是太好了。”莫测也很兴奋,一度她担心尹新月他们一行人翻过年关都不一定会回来。“也不知道白乔族过不过春节?会不会有些特殊的习俗呢,大祭司?”梁湾转向时怀婵,知道自己的胖儿子在解家过得很好一点罪也没遭过,心里压抑着的惨淡浓云终于彻底散去了。“我们也跟汉人一样会过春节的,从每年正月初一到初十,现在腊月中旬就要开始忙碌起来了,主要就是杀年猪,腌腊肉,做猪肝鲊。也不知你们会不会吃得惯,不过因为汉人的融合也有吃团年肘子和圆子的。”时怀婵在她们几个人面前更像个年长的姐妹而不是大土司。
“啊……不吃饺子吗?”尹新月瘪着嘴担心南方的吃食自己不习惯。“想吃饺子还不好说,我虽然其他的菜都做得不好,饺子可是一绝。”梁湾说到这里心里对养母还是感谢的,虽然对养母对自己一直不太好,但是包饺子这唯一引以为傲的技能,确实是她教给自己的。“梁医生……还会包饺子,参考你之前做得那个菜……我怎么有点不信?”张日山是想到之前刚来白乔寨时,梁湾做过那带着蛋皮的西红柿炒蛋还有焦煳香菇油菜。“菜做得不好我又不是不承认嘛,可不是随便一个人能吃到我做的菜的,你知足吧。”梁湾听张日山这么说当然不高兴了,虽然当时是被迫无奈,但从前她可是一顿饭都没做过给张会长吃,不过也主要是张会长对她放火烧厨房的厨艺实在是有些忌惮。
“梁医生你究竟哪里来的勇气敢夸这个海口,我倒想知道那些吃过你菜的人他们对你手艺的看法。”张日山听到梁湾如此说便笑起来,他倒是不觉得菜好不好吃是什么大事,就是想着法儿的想逗她。“那你要问你自己了,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梁湾略有些无奈地看着张日山说完便转过脸不说话了。“……呃……”这句话听完张日山便哽住说不出话来,又被尹新月和莫测臊了几句红着脸走了。
矿洞口陈皮靠在废旧的矿车旁,表面看起来是云淡风轻,实际上内心已是火急火燎,送进去的人一波又一波,回来的却没几个。好不容易从码头抓来的壮丁却也都不想下去,人都不傻知道这矿洞里的门门道道不是一般人能解得了的。“有鬼……里面有鬼啊!”,“里面有妖精,我也看见了……”,“是真的!太吓人了。”工人们被惊吓的面色惨白,陆陆续续地从矿洞里推搡着出来,这一次他们甚至都没达到之前去过的暗道,便吓得逃出来。“你们在别人那儿,五个大洋一个月,在我这里翻一番,怎么还这么阴奉阳违的,想不想要钱了!”陈皮走过来手里拿着皮鞭,俨然一副工头的模样。
“钱给得多有什么用,命没了可怎么好。”,“对呀,命没了要大洋做什么。”,“就是,就是!”工人们凑在一起商量了半天都觉得钱没有命重要,怎么也不肯再下去。“给你们钱让你们干活儿,又不是要你们的命!”陈皮瞪圆了眼盯着面前几个带头的工人,脸上的颜色眼看着就要变天。“爷,不是您给的少,可就拿您这一次钱把命搭进去实在不值得。长沙城里都传遍了,这矿洞专门吃人,眼见着进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我们心里都没底。爷,您听小的劝,这里真的有妖怪!”其中一位算是拿得了注意的工人回答了陈皮,临了说着矿洞里的恐怖景象,让陈皮彻底失去了耐性。“别给我胡扯,不相干就给我滚。”陈皮背着的手已经攥的通红,他也知道这个矿洞不一般所以他才需要自己的师傅二月红,可二月红和张启山两个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点音讯也没有,九门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知道是不是要变天。
陆建勋本就意不单单在长沙这块地方,他也清楚自己作为汪家人终是要离开的,所以他对张启山之前的一班弟兄不花力气笼络,把人都晾在了一边就罢了,竟然还死命的打压。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些人本就是忠心为主,更别说陆建勋这种自以为是的人,真以为把持住了城防部,就稳妥了,真是做着与陈皮和霍锦惜朋比为奸就能颠覆九门的春秋大梦。九门本就不是汪家这种单凭信仰从孩童时期贯彻下去的□□组织,其中倒斗、军阀、伶人、商贾、亡命刀客、卦爷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要将这些人的心抓在手中谈何容易。
张启山在他们之中能有不可撼动的位置,全靠与他们平日里不掺杂任何利益杂念的诚意走动与交往,而在军队之中的威信也一样,不是一个所谓的布防官的官职就能稳得住的。不过也好在陆建勋没有这方面的心思,才方便了张启山秘密联络旧部,他们对阴阳怪气的陆建勋早就忍无可忍,东山再起指日可待。从旧部的口中得知,他们拼命保住了自己在长沙的旧盘口就是在等他回来的一天,虽然霍家人也来闹过几次,也都被这帮兄弟们扛下来了。张启山很欣慰将自己的一部分计划透露给这些旧部,他们都表示但凭张启山一句话,绝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一番布置,大家各安其位,张启山病好返回长沙对他们来说都是个好消息,把酒言欢之后便各自散去。
腊月二十九,张日山被派去监视陈皮,却在被改成陈府的二月红旧宅子门口看到了许久不见的老对手裘德考,张日山再见裘德考时性子却已是沉稳许多,不再意气用事。只见裘德考下了黑色轿车便跟随陈皮的管事往宅子里面走,那宅子的匾额上大大的陈府两字让人唏嘘,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张日山绕到了二月红宅子的后方,只几下便翻过了墙头上了房梁,轻巧的行走在二月红家宅子的房顶,不肖用多时便到了他们谈事情的正厅顶上,甚至不需要扒开屋瓦便能听到,裘德考那慢悠悠的自以为很本地化的语气:“你在这住得可好?”陈皮不以为意的回答:“我拜师之后就都住在此处,没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你又来找我有什么事,不会又为矿山?我一直……”
“我只是听说陆建勋和霍三娘派下去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你似乎努力的不太够啊,陈先生。”裘德考坐的位置离陈皮很近,两人之间就隔着一张高腿方桌。“那是他们没本事了……”陈皮用鼻子轻哼了一下。“那陈先生自己为什么不去?你就真不想知道矿洞里有什么?”裘德考哑然失笑,他知道陈皮师从二月红是有真本事的,他和陆建勋都想让陈皮下墓却都不跟他说清楚下边有什么,而陈皮是一个但凡东西对他没有吸引力,就不会用尽全力去做事情的人。“既然霍三娘和陆建勋,想要探路,我何乐而不为,何必急于一时。矿山里的东西又没长腿,跑不了,更何况张启山到现在都没现身,也许说明这里面的东西并没有那么重要,你说呢?裘德考先生。”陈皮撩开褂子将一只脚抬起踩在椅子上,这种行为从前师父是不许的,而今却习以为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