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鹭离森
(19)
“湾湾……天气不错……我有点记不清1934年6月月是什么天气了,大概有点闷热,湿气略有点重。只记得你总嚷嚷着热……孕妇不能总贪凉。梁湾,知道吗?”张日山坐在门口的矮凳子上右手端着书,一阵风来,舒爽怡人。他放下手里的书轻轻抚着在微风里颤动的小白花,然后用手支着下巴歪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知道这话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小花听,亦或者是说给梁湾听。“张副官,好热!你这屋子是阴面,能不能换房间唉。”,“张副官,酸梅汤当然冰镇的好。”,“一口,就喝一口!不然给我冰镇西瓜!”,“张日山!你为什么这么顽固唉!”张日山从思索的模样忽然间变成了无奈地笑着摇头。
“张先生……张先生。”一袭深蓝色的藏袍,是丹。身后还站着梅朵和他的弟弟。“您来这里,有事?”张日山站起身随手拍了拍袍子上的折痕,收敛了笑容。“休吧德勒(早晨好),吴邪托我来,看看你,顺便把我的马送过来给你用。”丹招呼着梅朵把其中一匹全身黝黑锃亮的马牵到张日山门前晾衣服用的木桩上。
“恭敬不如从命了。”张日山本想拒绝但后来思索了一下,上次黎簇雪盲症,没有个交通工具确实也不太行。“这匹马从小跟我,性子温顺很好驾驭。它名字叫达达。”丹走到马跟前顺了顺他的毛,又趴在马的耳边说了几句。“突及其。(谢谢)”张日山抿嘴礼貌的笑了一下,丹后面的梅朵忽然脸就红了。“那就不打扰您了,卡里沛。(再见)”丹推搡着自己的女儿,对着张日山做了个合十礼,便和自己小儿子骑了另一匹马,带着一双儿女离开。
“达达!”张日山转头的功夫就见到达达低头曾在墙根处要吃那小白花,便叫了一声,手里的书朝着达达的脑袋砸过去。达达抬头喘着气,有些疑惑的往一边躲去,张日山快步走过去看看墙角的小花,安好无损,他拆下达达的缰绳,将他绑到另一根远离屋子的木桩上,而后轻轻拍拍它得脸,说道:“你要是吃了它,怕是在我这里是过不下去了。”黑马抬起头,鸣叫了一声似是听懂了一般。一阵风暖暖的轻抚他得脸,“张日山……我梁湾喜欢你,非常喜欢……”依稀记得古潼京里那句最美的表白。
一间密室内,与二月红家宅子里的密室极为相似,两具干瘪的尸体,已经腐化的只剩皱巴的皮骨,死状可怖,头顶上,后背上都是一团一团的黑色毛发。“老师……这就是二月红本家的两个前辈吧,怎么死的这么诡异,是因为矿洞里那种霉菌吗?”索朗用自己的藏刀把毛发挑起来看了一下,用嘴巴吹气,发丝扭动着似乎又有了生命力。“老师……索朗,你从哪里学的洋词汇。那玩意都聚在一团,挑起来烧了,省的害人!”小七把旁边放着的一个铜盆丢过来滚到索朗脚边索朗轻抬脚便停下来铜盆。蹲下身,把尸体上聚成团的看起来像头发一样的东西挑起来丢进铜盆里,从手提的煤油灯倒了一点油在那上面打开火折子吹亮扔进去。
瞬间那头发就燃烧起来,燃烧的过程里发出一股难闻的霉味儿。“我都不在意,八卦不太像你啊,小七。他叫师父和老师没分别。”掌柜的低头看了看那些红家人所写关于矿洞的机关布置的资料。“是啊,老师都不介意。这样看,红家人进去还留了一套完整的机关,我们确实不能贸然再向下走了。老师,怎么就敢肯定张启山他们能活着,就因为二月红?”索朗之前一直怀疑自己的老师,但如今在二月红家的祖坟密室算是明白了他老师为什么这么一门心思的想让二月红带着张启山下去了。
“索朗,你先去陆建勋那边蹲着……乔装,看看汪家人到底怎么回事。”掌柜的把火盆里的火给灭了,那些霉菌已经烧成了灰烬。“是……董,是老师。”索朗今天才觉得老师并不是故弄玄虚,是真心实意的实在想办法,所以有些兴奋差点暴露了老师的名字。看着索朗走远小七便把还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擦了一把汗:“掌柜的,你还真是滴水不漏,都快忘了自己叫啥了吧。”
“名字和脸皮,能代表得了一个人吗?不过董灿这个名字我用了很久了,成年出山就用这个化名了。要想有个好名字也是门学问。”董灿从袖口掏出木盒取出带着墨的小狼毫,信手便衣照着在那信纸的末尾写了一句,如若放任矿洞中的原石被日本人拿走,后果不堪设想,红家必遭灭顶之灾,望小辈切记。“看来董先生是真是把张家人当够了。话说,你是怎么知道红家有这个密室的,有是怎么知道红家在密道里下了重叠机关。”小七是不信索朗所说,董灿有那么神。“算天,也要算人。凡事也不是光靠看星星,看铜钱。你师傅告诉我的,他和红家颇有渊源。”董灿将笔套在小木盒里踹进袖口。“我师父!”小七有点震惊,真是没想到自己的师父竟然和红家有关联,董灿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就出了暗道。
往后的日子,只要身体允许梁湾还是会去小店里,听跑堂伙计说着,实在不巧,恰好就在自己没来的那几日,黑衣服的青年就偏偏来了。梁湾心里如明镜一般,四下看了看,心里暗忖黑爷一定是躲在哪里。她不来,他就来,躲避的太过明显也是在告诉她,他们不想再见她。想到这里,梁湾十分懊悔,她对待黑爷应该像对待一只自由骄傲的野猫一样,应该先时不时送点人情好处其他的熟了再说。果然按照吴邪说的自己行走江湖的能力还是太弱,太过感情用事了。
可现如今后悔算是来不及了,该想些办法,所以她下午回了佛爷府就在想自己该怎么能让对方打消顾虑呢。“你就不能别给自己找事情……”光子这次休眠的时间很长,梁湾被它这么一说话下的一跳。“我们都这么熟悉了,你怎么还一惊一乍的。我只想说你这朋友来长沙一定是为了什么,我本来不想说。但这矿洞底部确实来过一个男人,根据能量残留,和陨铜磁场的原因,应该是你带到陷落区域的人。”光子将青铜门对面的世界称作为陷落区域,梁湾不太明白。“我不好跟你解释,有些名词无法直译,而且我也不会告诉你,就别瞎想了。”光子对于一些专用名词,只能找大意相似的词汇给她参考,梁湾清哼了一下。
“这里叫做中转区。怎么样,你猜的到吗?”光子的语气里又是那样一副瞧不起人。“我跟你说,你啊,大概是你们种族里最八卦的一个。老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德行,你少用我的声音对我用着口吻说话!烦死了。”梁湾不由得火气上升,孕晚期身体非常不舒服,天气又闷热,张日山又不允许她太贪凉。“……生什么气呀。我睡觉去了……但你别在节外生枝了。”光子见梁湾发这么大的火,声音变得怯怯的。等它不再聒噪,梁湾从抽屉里拿出钢笔拧开盖子,奋笔疾书,信的内容是给黑爷的上面写了一个名字“张起灵”和一句话,代我告诉董先生,老朋友敬上。
“冬子,把这封信和银元送到城东那家我常去的店,给他家掌柜,告诉他一定交给我等的那个人。”梁湾和张启山派给她的小卫兵已经非常熟络了,本想叫小莲去,但琢磨了一下这种事还是安排男人好一点。“夫人,人要是找到了,怎么说,留个地址吗?”小冬子敬了个礼双手接过信揣进怀里,有抬头疑惑地看着梁湾。“你们佛爷府能是不起眼的地方吗?去吧。”梁湾心想,以黑爷的习惯早就应该摸清楚梁湾家住哪里,姓甚名谁了,若是看了这个名字都不来找她,那就真是没别的办法了。
“小冬……哦,既然交代了,上点心,快去快回,正好去九如斋买点梁医生喜欢的糕点。”张日山正好从佛爷书房出来看见小冬往外走,便叫住了他仔细问过才知道梁湾排他去城东的那家小店送信,想了一下从怀里掏了一一叠法币给他让冬子顺便带梁湾喜欢的糕点回来。小冬接过钱点点头就下了楼,张日山刚在佛爷书房接了电话,下午解九和他表妹吴凤萱要来看看两位夫人。新月夫人和佛爷一层,就叫佛爷给她的贴身丫鬟小葵去通知了,他自己则直径走到梁湾门口。
“梁湾……能进来吗?”张日山正了正仪容,轻轻的叩门。“进来吧……”梁湾的声音略有些迟疑,张日山推门走进去就看到梁湾坐在贵妃椅上耳朵里带着听诊器,另一头贴在隆起的肚皮上。“你这是又做什么?”张日山走到他对面,举高看着她。“你做啊……做这里。”梁湾把听诊器拿下来指了指离他很近的地方,张日山看了一眼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还是听话的在她对面坐下来。“带上这个,你就知道我在做什么了。”梁湾把听诊器递给张日山,张日山接过来看看她又看看听诊器,蹙着眉晃晃脑袋把听诊器塞到耳廓里,而后不明就里的耸了耸肩膀。
梁湾望着他浅笑,把听诊器的收音头贴在肚脐左侧一点的位置,听诊器的导音管有点短张日山便更贴向梁湾的肚子,脸上的表情从有些懵,到耳朵里传来“咚咚咚……咚咚咚……”的强有力规律的心跳声后变成了挑高了眉毛瞪大了眼睛,还挂上了一副蠢笑的模样。“我……我听到,这孩子的心跳,是,是心跳,对吗?”张日山似乎被孩子的心跳声给震撼到了,表情都逐渐有些失控。梁湾却想着若是面前年轻的你听得到,那么张日山你也能听到的吧,你肯定不会像我眼前的这个人这么雀跃,就算心里极高兴,你也只会抿着嘴,背着手,淡淡地笑着点头,然后说一句“嗯……心跳的不错。”
“梁医生……抱歉,我,我有点忘形了。”张日山见梁湾若有所思的样子,就以为她不高兴,把听诊器拿开放到了一边,人也做得靠后了一些。“啊……没事,你本来就是孩子的……呃……没事。我一个人听也是没意思,多一个人分享喜悦。”梁湾轻轻拽过张日山的手贴在肚皮上,张潼笙是个非常活泼的孩子,马上就不满意有人压迫他,连踢在踹好不热闹。“张潼笙……这名字是你起的吗?”张日山感受到张潼笙对他的热情招呼,不自觉的笑起来。“云起潼潼乘风去,一曲笙歌相迎归……”梁湾盯着张日山的手摇摇头,微笑着,张日山却把手收回来。“他在等你……梁湾……”这两句似是耳光一般呼在了张日山心里,闷疼的有些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