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鹭离森
(18)
张启山、张日山回到府上正好赶上晚饭的时间,往常里都是梁湾和张日山分开各自岔开点吃饭,很少能面对面坐在一张桌子上。张启山在上座,尹新月坐在他右手边的位置,梁湾坐在尹新月旁边,对面坐着张日山,按理说张日山作为副官很少会和张启山坐在一起吃饭,但今天却有些不太一样。张启山不说话,尹新月和梁湾歪着头对视了一下,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张日山更是坐的端正不敢说话。
"张启山,你这叫人吃饭,又铁这个脸是什么意思,我们这饭吃还是不吃啊。”尹新月拿起筷子指指桌子上的一堆菜品,又指了指张启山,弄得张启山向后躲了一下,引得梁湾掩住嘴偷笑。“佛爷,您这是……”梁湾也不太明白张启山这是要做什么。“我走的时候……你们两个人,还好吧?”张启山清了清嗓子,坐正了一些,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我们两个挺好的,你在担心什么,你以为我是那种不辨是非的刁钻女子么!”尹新月歪着头看他,这会儿子倒是担心我们两个会吵架了,早干嘛呢。
“尹小姐,我要先跟你声明一下,我张启山从不打诳语,我不想因为你我二人的误会连累到梁湾的青白。该解释清的事情我肯定要解释清,梁湾是我们张家重要的人,现在借住在此,所以我不希望你因为自己的心思责难她。”张启山说着拿起了筷子,夹着菜送进嘴里,梁湾听罢心想张启山真是有意思,想解释自己没有婚配,还搞得这么复杂,这么复杂的话但凡脑回路直接点的人都听不懂,她轻轻点点新月的手背,她二人相视而笑然后又摇摇头。“佛爷你多心了,新月夫人很好相处,我们两个人一见如故,希望您能让新月夫人留下,这样我们相互也有个伴儿。”梁湾趁着尹新月没回答,便抢先回答了,这话音一落张启山愣了一下,缓缓把菜塞到嘴里什么也没说。
晚饭过后,张启山叫梁湾到书房,大概是走的时候有些事情没说清要详细的问一下梁湾。梁湾走进来将门掩住走到书房大厅里的沙发边,张启山从放下手里的笔从书桌旁走过来招呼梁湾坐下。“佛爷,您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梁湾坐下微笑地看着张启山,她总觉得这次回来,张启山整个人要比以往柔和一些。“你身上的纹身似乎是被那小子发现了,你知道吗?”张启山笑了一下用手指挠了挠额头,心里骂了张日山一万遍臭小子。“这我倒不知道,他还真忍得住没问我。倒算是沉着了一些,也是不容易。”梁湾并不生气反而觉得有意思,回想起因为穿得少淋了雨突然发烧身上的纹身被张日山发现,他也是不动声色,真是长出息了。
“你不生气就好,听那小子说你在长沙城遇到了熟人,这个我倒是有些好奇。他们也是,也是未来的……”张启山歪着头盯着梁湾的眼睛,这奇怪的事情多了,就好像牛背上的虱子多了一样,丝毫不觉得奇怪了。“不是,是我认识的人,但是他们是现在的人……我这么说起来,都有些奇怪。不过他们其中两个是好人,一个是张家人,一个和九门狗五爷的后辈关系颇深。我这段日子都会去相遇的地方等他们,可是这线就好像断了一样。大概是我把人吓着了,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您一样,一下能够接受我所说的话。”梁湾提起黑瞎子和贡布不由得皱起了眉毛,确实是自己太过莽撞了,若不是太心急,也不至于断了联系。“张家人?那你知道他们来长沙是要做什么吗?”张启山沉吟了一阵子,各种疑问涌上心头,眉头跟着紧锁在了一起,他们会不会就是把076送到我眼前,又指引我们进矿山的人?
“他们二人出现,我猜大致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夹喇嘛,一个是为了汪家人。但长沙的地头有九门在,夹喇嘛不太可能,以我对我额爸的了解,他应该早都对冥器看开了。所以我猜测,长沙来了汪家人……”梁湾的手指轻轻敲打在沙发扶手上,她想过所有的可能性,贡布来长沙首先是为了汪家人,还有就是趁机寻找张家的族长张起灵,他说过他自纳沐进了青铜门之后就一直在寻找张家族长。“额爸?就是你说的那个董灿?我倒是听说过这个人,他在我没成年的时候人就不在老家了,说是去完成什么任务。应该就是你告诉我的那个任务,他去寻找康巴落了。我父亲被本家除名之后,没多久我们就一路南下到了长沙了。那人的模样我是有些模糊了。但他身上带着一把刀,天外来物,被族人传得神乎其神……”张启山知道梁湾说过的董灿,是个耳朵里常听却从来没见过真容的人。
“我想他也在寻找张家人,尤其是张起灵吧。为了救我……他之所以逗留这么久,大概是发现长沙有张家人。至于您说过的076和矿洞内发现的洛阳铲,我是真的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梁湾说着便觉得有些困倦,靠在了椅背上,眼神略带疲惫。“听你说这些,我倒是心里有数了,但我现在有件事情非常重要,甚至比下矿洞,比汪家人还要重要,我向对方承诺过一定要保证促成此事,所以一切都要缓缓了。人只要在长沙,迟早我都会帮你找到,放心吧,早点去休息吧。”张启山也发现梁湾的状态不太好,便催促她去休息,招呼着门口的张日山进来,送梁湾回房间。张启山靠在沙发上,他见尹新月就觉得和其他见过的女子不太一样,可现如今,他真的不能去想什么儿女私情,因为有更重要,甚至是关乎这个国家命运的事情要去做,所有的事情都不如它,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发疼的太阳穴。
“佛爷都和你……说什么了?”自上次手机的事情张日山算是长了记性,有些心虚,说话都不太大声。“佛爷和我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就记住,你欠我的越来越多了,快还不清了!而且你还出尔反尔,真不是大丈夫所为。”梁湾歪着头看了看有些心虚的张日山,淡淡的挑眉笑着。“关于你,佛爷知道他也不告诉我啊!我……也不怪我怀疑啊。”张日山小声嘟囔着,斜着眼观察梁湾。“呦呵,张副官,你现在胆子大了,连佛爷都敢埋怨了,长本事了啊。”梁湾缓缓地迈着八字步,伸出手竖了大拇指,脸上带着坏笑。“我可没有!你别瞎臆测,佛爷说什么都是对的,是我自己多事。梁医生,欠了你的我肯定还,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最后一回。”张日山小心的扶着梁湾往前走,伸出一根手指在梁湾面前晃了晃,梁湾轻轻抬手挡开;张日山又伸手在她面前晃晃,刚要挡开,却看到了他手里捏着一条淡紫色绣着丁香花的秀帕,她伸手拿过来端详了端详。“这个帕子很好看,我喜欢,手帕是很好,既好看又环保,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我以前,老是笑你老古董,明明有餐巾纸,那么方……便……我以前……”梁湾拿着帕子在张日山面前晃了晃,似乎眼前这个穿着民国军装的张副官,没有从前那么陌生了。
“你不是老嫌我年纪小,现在又说我是老古董?好了,到了,快进屋早些休息。对了!环保是什么?餐巾纸又是什么?你怎么总是有我没听过的词?”张日山放下梁湾的胳膊,顺手帮她推开门。“你,我错了!你不老古董好了吧。我,环保……就是我夸你送我的帕子好看,餐巾纸啊,是外国人用的帕子。总之我很喜欢,张日山,谢谢你。晚安……”梁湾盯着一脸茫然的张日山,忽然觉得这人莽撞,急躁,年轻气盛,却有他的可爱之处,便伸手捏了捏张日山脸颊。心想着等回去就没这机会了,便宜不占白不占,轻笑着进了屋子。张日山当下愣在那里,脸蛋不知道是被掐红的,还是羞红的,总之连脖子根都是微微泛红的,他抬手轻轻搓了两下自己被梁湾捏到的脸颊,更是茫然无措,耳边还回荡着梁湾如黄莺鸟儿一般清脆的笑声,余音袅袅,沁人心扉。“佛爷说……让我做你丈夫……不,让我像丈夫一样待你,你听到没,梁湾……”张日山轻轻地对着已经关上的门,细微的声音,无人能听清,只有他自己。
红府,自从二月红夫妇回来,基本上府上每个人都是喜上眉梢,从前沉闷的气氛彻底一扫而空,府内上下所有人都觉得夫人得了仙药一定能长命百岁。尤其是二月红他觉着这味药既然是化千道起的方子,便一定要从江南请来他本人才不算是暴殄天物,化千道得知本人却没来,只差遣了自己身边的徒弟送来了如何煎药制药的方子,二月红没办法请来了长沙最有名的医生帮他一起制药,专门找了一间屋子做药房,没日没夜的和那些药罐子为伍。梁湾是真的很想去看看丫头,正好尹新月来了,两个人一同做伴便到了红府。
她们二人结伴坐张日山安排好的车到了二月红府上,听说二月红忙于制药,梁湾和尹新月略有些好奇就先去了药房,管家带着两人穿过门厅,以及内院,站在长廊口指了指,往外冒白烟的那间屋子,然后就退下做别的事情去了。梁湾和尹新月往那屋子走过去,正好门没关,二月红一个人看着六个煎药炉子,一边用手掀开盖子,一边用扇子扇着炉火,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往下流,对面的名医陈先生在研磨药粉。“二爷,别急,小心烫了手。”那陈先生见二月红心急便无奈的劝慰他,煎药本就不是着急的事情。“好好好……”二月红用烫的有点发疼的手指摸了摸耳朵,笑容竟然有些憨,完全不能自持,他心里应当是充满着幸福的希望,梁湾不忍在看下去。
“新月夫人,咱们也别进去打扰二爷了。估计打个招呼他都嫌麻烦……”梁湾退后了两步回头对旁边的尹新月说着。“嗯……梁湾,你说丫头真是修了什么福,遇到这么爱他的丈夫。”尹新月一脸羡慕,虽然知道梁湾说她和张启山会在一起,但却还是对张启山的冷言冷语有点耿耿于怀。“佛爷也会对你好的,不要心急,我们去看二爷夫人吧。”梁湾笑着轻轻推着尹新月往回走,直接到了院子里,丫头时常待着的亭子。“梁湾!尹小姐!快来……”车站一别已有许多日子未见,丫头剪了个齐耳短发,人看着精神、俏皮了许多。
“夫人……你看起来气色很好,在北平放松心情,状态都不一样了。”梁湾走过去坐下来,执起丫头的手,轻轻地拍了两下。“是啊……我看二爷忙忙叨叨,这鹿活草确实有效。”尹新月坐到了她俩对面,还是对二月红给丫头煎药,两人好得蜜里调油羡慕不已。“桃花你带小莲,先下去休息吧,我和太太们聊一会。”丫头笑得恬淡像极了池塘里冒了头的睡莲,她转身招呼桃花二人,看样子大概是有话要和梁湾、尹新月说,桃花识趣的带着小莲走远了。
“夫人有事……要说吗?”梁湾略有些担心,虽然丫头的精神状态看着勉强还行,但疲态尽显,头发剪短却也挡不住,肩膀上掉落的发丝,脖子上紫色的瘀痕,大概是肿瘤侵及纵膈右侧压迫上腔静脉,使颈静脉因回流不畅而怒张,水肿十分严重。“我……我没事,感觉精神还行。你们两个呢?没事吧。”丫头声音有些嘶哑,这是典型的因为控制发音功能的喉返神经被压迫由颈部下行至胸部,绕过心脏的大血管返行向上至喉,从而支配发音器官的原因,鹿活草吃了有一阵子了,看来不奏效。丫头伸出手一边拉着梁湾,一边拉着尹新月,有些担心她们之间有误会。
“我们……挺好的,就是不如和夫人那样顺畅,有些误会,不过总算解除了。”梁湾笑着摇摇头,丫头在此时担心的却是她和尹新月,这样的一副柔软心肠,大概是老天爷都在妒忌,所以得了不治之症。“什么意思……二爷夫人知道你的事?你怎么没告诉我。”尹新月确实没想到,梁湾于丫头却有如此深的交情。“她没想说,是我发现了,那个……叫什么,手机?的东西,对不。上面是她和副官的结婚照,还有时间戊戌年十月初二,下面的西洋数还会动。我怎么想现在过去,都没有这个东西,所以实在忍不住就问她了。”丫头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还能回想起帮梁湾洗衣服时发现的那个怪东西,踌躇着到底要不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最后好奇心战胜了一切。
“哈哈……她也是最后没办法,给我看了那个怪盒子。我吓了一跳,却还是不敢信,不过夫人证实,我倒是能信一些。”尹新月掩着嘴笑,她其实至今都有些不敢相信。“都这样您还不信我是没办法了,我那手机这回是彻底没电了,连虚电都没有了。只希望再也不用和人解释。”梁湾揉了揉眉心,穿越这种事情真是不好解释,也难怪尹新月一直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