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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燕晴煦一如既往地早早醒来。梳洗完毕后,她同前几日一般备好了剑,坐在椅子上一边看书一边等。
蓦地想起了些什么,她微微愣住,继而无奈地把书搁在腿上。
这些天里,每日早晨她都会等韩江容来找她一起出去练剑,练剑的场地是前一天在途中就看好定下了的。但昨天他们没遇到适合的空地,也没有提到过要一起练早功的事,那大概就是说……今天不去了?
方才恍惚间她还以为今日和前几日一样,还在等他过来敲门。罢了,不等了。就算无人陪同,功夫也不能荒废,多少年来她都是她独自早起晨练的,无人陪同才是常态。
现如今她客居于他人府中,在这里练剑只怕不合适,但踢腿站桩总是可以的吧?想到这,她收起了书,打算自己去院子里找个没人的地方练基本功。
祐城的空气湿润,刚将房门拉开个小缝,晨间微凉的水汽便沾了她满头满身。开门见到韩江容站在她屋外,右手举起,似乎正欲敲门。
见她开门出来,他愣了愣,随即莞尔,“好巧,正好,走吧。”
笑容太灿烂。在这连阳光都还没开始灿烂的时刻,不经意撞上他的笑容,像是本该只有她一人存在的寂静清晨被惊破,天地间的热闹忽一股脑地涌了进来。这感觉于她来说好像……并不算糟糕?虽然还是会觉得似乎哪里怪怪的。
许是因为往昔这个时辰她从来都是一人独处的,安静惯了,现在忽然多了个人不适应吧,她想。
燕晴煦眉头蹙了蹙,可是……去哪里?
“我向齐大哥问了适合练剑的地方,走啦!”他笑吟吟地催她去拿剑。
韩江容说的适合的地方是与陈府相隔两条街的一处废园子。这个地方是陈家的两个儿子玩耍时偶然发现的,已经很久没人住了,园中杂草都长到了半人高。不过,此处倒是个练剑的好地方。
早功毕后离开园子,街上的商铺大都已经开张。路过一间茶点铺子,燕晴煦走进去买了一包糕点。韩江容问:“看你手里总是备着点心,喜欢吃?”
“不是我,是语儿喜欢吃。”
“哦。”韩江容斜睨她手中那两包点心,不咸不淡地说:“你对你师妹真好。”
燕晴煦难得地眯起眼睛对韩江容笑了笑,却发现他正眼神怪异地盯着自己手里的点心。
莫非他也想吃?正好还不知道味道如何,要不就让他先试试?这么想着,她拆开纸包,取了一块栗子糕举过去,“给。”
韩江容看着那块在阳光底下黄澄澄的栗子糕和捏着糕点的粉红指尖,眨巴眨巴眼睛,不知怎的就鬼使神差地将头凑了过去,直接就着她的手把糕吃了。
“诶?”燕晴煦僵着手臂,目瞪口呆地看他伸头过来,又叼走栗子糕。她只是想递给他,又不是喂他吃,这厮怎么直接上嘴了……
接着韩江容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栗子糕咬在牙齿之间,一时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好又眨巴眨巴眼睛,呆立。
最后还是燕晴煦先打破沉默——关键是韩江容嘴里含着东西也说不了话,她若无其事地放下悬了好一会儿的手,问:“好吃么?”
他哪还有心思去品尝滋味,水鸟似的一仰脖将糕含进口中,囫囵地嚼了两下就吞了,“嗯,好吃。”
“还要么?”
韩江容忙不迭连连摆手,“不了不了不要了。”
耳朵尖有些刺痒,烧着了一般,他抬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异样的烫。
燕晴煦包起了剩下的糕点,看到手指上沾着些栗子糕的碎屑。她不在意地轻轻搓手,忽顿住,再次慢慢看向自己的手指。
方才……他的嘴唇好像是碰到了她的食指?
若放在往常,在与他人发生肢体接触的当时,她就会感到浑身不舒服,会下意识躲开。除了她师父和陆语儿,任何人的触碰她都不能接受。
她也不是从出生就这样的,儿时她也可以和一群伙伴打闹,可以乖乖地让长辈抱着。至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也许是她被人抱上献祭的轿子的时候?或是被大娘推进浓烟的时候?谁知道呢。
她也说不清具体是哪个瞬间,总之那以后她就对肢体接触产生了抗拒。陆语儿说她这应是心病,不是不治之症,说不定哪天机缘巧合就好了,但她并不认为会有如此巧的一天。
不过,这次她居然对触碰没有任何不适感,而且还过了这么长时间才意识到。该不会真被语儿料中了,她的毛病突然好了?
她觉得不太可能,这必定是因为刚才她太震惊了,以至于忽略了所有其它感受。韩江容是脑袋坏掉了?她的手势动作分明是递食,哪里像喂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