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章听着额上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赶在她说出更离谱的话前,他赶忙问道:“这位小哥,我妹妹平时深居简出,这是第一次出门,能不能让我先陪她一起去挑选女装?”
小伙计犹豫一下,答道:“今日太守家有喜事,大家都凑热闹去了。隔壁暂时没有女客,不过若是有其他客人来了,还请您见谅,回避一二。”
这就是答应了,宋清章连忙道谢,引着白平乐向隔壁走去。隔壁是一个看起来三十来岁的妇人在招待,看见他们一起进来,正要阻止,那小伙计凑过来说了几句,妇人了然地点头。
这里摆放着的大都是当下秋叶城里最时兴的衣裙,其中小姑娘的裙子色彩鲜艳,裙摆飘逸,绣花精致,最为抢眼。
宋清章眼见她要往角落那些传统正式,绣着大团大团的松柏福寿,老气横秋的衣服走去,顾不上许多,一把将她扯过来,然后顶着白平乐莫名其妙的目光,若无其事的撒手。
那里都是供大户人家里老夫人穿的样式。
宋清章也不懂女孩家的衣服,他觉得白前辈虽然真实年龄不知几何,至少外表看起来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还是这些鲜亮的衣裳适合她。
“能否请夫人为我家小妹选一身合适的衣裳?”宋清章如是说,他这么胆大,不过是赌白平乐不会在意这些。索性,他赌对了,白平乐对他的叫法毫无反应。
那妇人见人便是一副笑面,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白平乐,热情推荐:“令妹丽质天成,正适合这件宝相团花浅碧上襦配朱色下裙,姑娘不妨试试?”
宋清章看了眼她推荐的衣裙,觉得没什么问题,就仔细叮嘱一番,叫那妇人带白平乐去试衣裳了。
宋清章回到隔壁,随意挑了一件。与他在山里常穿的青袍不同,这是大家子弟常穿的样式。他尽量迅速地换好衣服,又用刚买的玉冠将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好。
等他出来,就见到白平乐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了,小伙计一脸无奈地在旁劝说,唯恐有人冲撞了她。
宋清章微怔,换上寻常女儿家衣裙的她看起来很不一样,虽然她托腮的样子仍旧疏离冷淡,但似乎让人觉得不那么高不可攀…
他大步走去,不好意思地道歉,然后付了银钱,踌躇一瞬,牵起她的袖角走出铺子。
白平乐的头发也被妇人重新编成了时兴的少女髻,与衣裙同色的浅碧发带隐没发间,最后从两侧飘逸垂落,颇有几分娇俏可爱。宋清章目光落在固执插在发间的铜钥匙,安心地松了口气。
白平乐皱眉打量他一遍,似乎有些不认识了,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他肩头的朴素行囊上,这才确认地点点头。
白平乐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她快步在前,皱眉望向限制她前进速度的那只手。宋清章赶忙解释:“街道人多,我怕自己走丢了。”
白平乐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也就不再管他。
接近正午时分,太守府门前依旧排着长龙,他二人混在精美的车马间,显得异常寒酸。
“不能直接进去吗?”白平乐不知道一堆人都站在这里是为啥,况且很吵。
“我这里有信物,兴许谢鸥见了能给我们开个后门。”宋清章本来打算靠父亲的请帖混进去的,可他见白平乐不太适应嘈杂的环境,决定冒险一试。
当然,他没说的是,谢鸥见了信物,或许直接让他们进去,或许放狗把他们赶出秋叶城…咳,他们之间还有个小小的误会。
白平乐觉得哪里不太对,他们不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吗?
宋清章好不容易带着白平乐挤到谢府管事面前,白平乐眼见他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小巧…钥匙递到管事面前。他施了一礼:“这是我与大公子的信物,还请您帮忙转交忘尘。”
管事本来诧异眼前出现的奇怪组合,但听这衣着精致的公子喊出他家大公子的字,还拿出了信物,他立刻反应过来。
谢家大公子,谢鸥,字忘尘。而这钥匙,正是大公子特意叮嘱过的:若有拿着把破钥匙,长的人模狗样,二十来岁,叫宋清章的找上门来,直接放狗。
管事自然不可能放狗的,做为一名合格的谢府管事,他事先打听过,宋家与自家乃是旧交,宋家小公子与自家公子更是打小就认识。
管事客气回道:“宋公子,您的心意老奴会转告我家公子。您舟车劳顿,不如我安排您在城中青云客栈先行住下。”
宋清章一脸坚决:“烦请将这信物转交给他,他见了这信物便不能拒绝我。”
见了这钥匙便不能拒绝他?乖巧站在一旁的白平乐摸了摸头发,怪不得他要送人钥匙。
意外地,宋清章再次开口后,管事倒是爽快地接过钥匙,将两人安置在府门小厅,亲自将钥匙送了进去。
宋清章安坐榻上,挑了案上一块精致的海棠糕点递了过去,安慰道:“前辈放心,他见了信物应该会放我们进去。”
白平乐一口吞下小巧的点心,完全没品出滋味,于是又摸了一块。
宋清章试探着商量道:“前辈,我与谢鸥自小相识,为免他起疑,我可能会改变一下对您的称呼,还请您不要介意?”
“?”白平乐嘴完全没闲着,如同一个无底洞吞噬着点心。
“是别的称呼,比如白妹妹?”宋清章在危险边缘疯狂试探。
“随你。”
“好的白妹妹,等会见到谢鸥,我会与他说你是我父亲一位同僚的女儿,我这次出门游历,受他所托,将你顺道从老家带去东都。”他很自然的就叫上了这个称呼。
白平乐含混不清地答应。
宋清章喝了口茶,故人重逢的惆怅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