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的嘴,骗人的鬼——
从一片空白中醒来的忆如低头看自己换了一身黄黄绿绿的衣服,又摸了摸头上陌生的发髻与发簪,一面嫌弃这颜色真丑,不黄不绿的跟相思鸟儿似的,一面又懊恼自己太天真,怎么最终选择与虎谋皮起来。
刺史府中经年的老嬷嬷看到她的模样十分震惊,放下她的饭食,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最后摇头关门离开留下一句。
“姑娘还是莫做这副装扮,叫公子看见不好。”
看来这副装扮果然有深意,只不知到底将她装扮成了什么模样,又作何打算。
她摸摸颈后靠近发根鼓起的一个小包,捧起饭碗却什么滋味儿都尝不出,吃什么都味同嚼蜡,再度感叹自己的傻。
若世间再无酸甜苦辣咸等味,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给我下傀儡蛊,你是不是想控了我去刺杀刺史府的人,好最后不得不回你王府求庇护?”
“世间安得两全法,你还是暂委屈下吧。”太妃把着一把掌心大小的茶壶,惬意地饮了两口,顿时叫忆如更憋屈了。
“小小年纪,如此多疑,可是要折寿的。现下于你不过一睁眼一闭眼的区别,连半点心都不需要放,便能解决报恩的事儿,你还不乐意哪。”
叫她说的,跟占了多大便宜一样……明明她吃亏吃大了,没想到这太妃真会炼蛊,竟然还炼出傀儡蛊这等阴毒的玩意儿用到她身上!
说到这里,便要说说那苗疆——中原人将之当成穷山恶水之地,遍地毒瘴毒蛇毒虫,且曾有人见过蛊师炼蛊,回到中原这边传出去之后走了形,夸大成苗疆是个人就会炼蛊养毒虫,特别是当地女子俱都是使毒的行家里手,实在是冤死了。
苗疆穷山恶水不假,但因山多水多乃百越之地,蛊师也分做各种流派,炼制手法皆不相同。当地女蛊师确实比男蛊师常见,但蛊师真不多,且多为当地巫医,负有庇护一地的职责,轻易不会离开所属村寨。
蛊师因日常浸泡毒物太多妨碍子嗣缘分,多以广撒网缓捞鱼为策略,择优收徒传承,少数才会传家。这类传统下,蛊师更被传得神秘了几分,少数出手被人看了去,便传得绘声绘色,仿佛神魔下凡一般。
……蛊师生孩子难,收徒也难,太妃如今的手法及拿出来的傀儡蛊便是明显有师徒传承的人,当日竟然还被送到中原来,哪怕她不亲自出手,她师傅难道会善罢甘休?这般想来,忆如忍不住想翻一翻当地记录,看看有没有哪一年哪一天南诏国突然横遭大祸之类,也暗暗心里不齿一番那南诏王的人品,千错万错,都是那个不知足的野心家的错!
不过眼下她瘪瘪嘴,还未想到那么深,只感于自己傻破天际,如今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不知这太妃要怎么做耗自己的肉身。
坐到妆凳上,忆如拿起象牙梳愤愤地梳着发辫末梢,待梳到一半她才悚然而惊——她才做不出这等翘着小指抚摸发辫的动作呢!
“谁在我体内!”
那铁石心肠又阴狠毒辣的太妃哟,自然是不理会她的,哼着十八摸的调子歪在竹榻上继续自斟自酌。
“过来给我捏捏腿,不然你下次指不定什么地方醒过来。”
这世间怎么会有一朵如此厚颜无耻的奇葩?!
忆如瞪大眼,简直快被气哭。
“你果然是春天生的,蠢也蠢也——”
太妃露出手腕上的银铃手镯,叮铃铃摇晃起来。
忆如的双眼一下散了神,待双眸重新亮起时,整个人都恍似变了个人,连那站立的身姿都不一样起来。
“过来,给吾揉揉肩腿,最近为了你的事儿累得慌。”
****纪念第五条出现的分隔线****
雷州城内有一座极为有名的寺庙,曰天宁禅寺,乃是一座古刹,且山门前有一棵据说有千载树龄的槐树,才更叫普通人觉得里面的僧人佛法精深。
槐树被凡人视为木中之鬼,华盖浓密之余,开花结果之后往往落于地上便染红了泥土,多年长成的槐树远远望过仿佛长在一片血土之上,因此更催得凡人觉得阴森恐怖。
故此,长到千年的槐树,本是闻所未闻的奇事,雷州眼下仍一片太平盛世,且因靠海,海贸兴盛,当地居民可称得上安居乐业,家中年年有余,不知哪个信佛的人传出话,说是它背后的天宁禅寺有大佛法大功德,能镇住这棵鬼树不叫它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