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阳大街小巷的酒肆、茶楼这些日子甚是热闹。自从小儿当了皇帝,闹心事连连,又好似被诅咒,老是被火烧,长阳民众心里一直憋着口气,好容易劫后余生,安稳下来,自要放松放松。恰好不知哪里刮起了歪风,虽说影射的主角不可言,可越是不可言,人们就越想听,越歪,人们就越有兴趣。太正儿八经的传言,哪有传播的乐趣?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哪有偷偷编排的刺激?就好比家有美娇娘,男人仍喜欢偷腥一般,要的就是那份背德的刺激。再者,自古以来,风流韵事犹受喜爱。
“上次讲到南阳皇帝受美色所惑,心生不忍,对敌军将领产生背德之情。今日来说一说,鹰台高筑,就为囚那一只鹰……”说书是少不了的传播途径。
听书的打断:“我听闻南阳的鹰台高得很,万江南北都找不出比它更高的。”
“哎先生不如说说那鹰台啥样?里面美不美?”
“定然很美,我兄弟往来南阳做生意的,南阳的事我倒知晓些。那鹰台是个了不得的地方,原叫迎仙台,又叫琉璃台,你们说能是寻常地儿吗?里面那可是金银铺地、玉树琼花,富丽堂皇、穷奢极欲,到处都是宝石,扣一块下来都够咱们活几年,真真是个琉璃仙境。”
旁人来了兴致:“你真是个知道的,再给咱们细说说,南阳皇帝真的将……囚于鹰台?”
“你们还真问对了人。”那人一副“没人比我更清楚的”样子,在说书的对面寻了方桌子,“听他的有什么意思,道听途说,皮毛而已。”说书的不服气:“我的是皮毛,你就清楚细节了?”那人摇头晃脑:“比你知道的多,不然我问你鹰台里有两处极妙的地方,你可知是何处?”说书猜了几处,那人皆摇头,只得吹胡子瞪眼。
那人哈哈大笑:“这不就是了,早承认别耽误大家。”
旁人催促:“对对,你快说,是何等妙地方?”
“一个是水牢,一个是十八阎罗池,咱们就从水牢说起。”他从东方永安醒来行刺南阳皇帝、三逃鹰台,一直说到北归的万江大战,当然未直呼其名,保持了说书遮遮掩掩的风格。直至天色暗下来,人们围在方桌旁,仍听得津津有味,说到敌舰紧追不舍、艨冲灵蛇逃窜,每每避过“小烟花”的轰炸,众人就拍手叫好。许是讲故事的人本事太好,竟是将那画面呈现在众人眼前,诸人仿佛看见那漫天的烟火,听到震天动地的嘶吼,一颗心随着讲述者声音的起伏,砰砰跳动。
不知谁感叹了句:“原来竟是这般惊心动魄,那位……”他梗住,面上有些歉疚,而歉疚会传染,听书的人奇妙地体味了他的心情,脸上的戏谑渐渐收起,笑语渐息。
仍有人不甘地反抗:“南阳皇帝为何不杀?”
这次听众们聪明了一把,一人敲他一个爆栗:“你蠢啊,杀了人,你去给南阳皇帝烟花与地狱之火的方子?”
众人附和:“不错,那可是烟花与地狱之火。小烟花你们没瞧见,也该听过,比咱们的烟花差远了,我要是南阳皇帝不但不杀,还得将那位好吃好喝供起来。”
“可不是,这就说得通了。”
“南阳皇帝定少不得威逼利诱,那位却始终未松口,诸位这样的气节,你我……唉,惭愧惭愧。”这样的气节他们却听风就是雨,肆意编排,如何不觉羞愧?
“可是,你怎知晓得这样清楚?”
说故事的人嘿嘿一笑,摸出一话本:“就你们孤陋寡闻而已,万江一战惊天动地,早有有心人编成了戏文,万江两岸都传遍了,蠢蛋们。”他将话本丢在桌上,众人争相翻阅,果然精彩得很,比方才他们听的还要惊险生动。
“还有没有了?”
那人摇头:“你当我是贩书的?不过诸位也不必失望,平常时候留个心,这样有趣的册子定有人收着了。”
诸人留了个心,果然有人暗暗藏着这样的话本,只是轻易不肯出手。一时长阳又兴起了求购话本的风潮,越是难得,越是让人心痒痒。求购的人多了,便引起商贩的兴趣,于是兴起了去万江边代购话本的生意。有关“鹰台智斗南阳皇帝、三逃虎口、万江计吃南阳军”故事的话本,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适在这时,利州又来了一群农人,说是上年田里丰收,冬日不好跋涉,所以一开春就上路,想在新帝登基大典前给新帝以及他们的统领送点自己的心意。茶楼、酒肆便多了他们的身影,有问必答,说起他们的统领那叫一个江河倾斜、滔滔不绝,眼中还总闪着叫人无法直视的倾慕感激,让听众心里那个安字军统领暨准皇后娘娘的形象不可抑制地高大、光辉起来。
很快新的谈资风靡长阳,香艳韵事虽吸引人,可大战国事更叫人欲罢不能。有机会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高瞻远瞩的睿智、指点江山的气魄、忧国忧民的情怀,谁不愿意呢?
话本还是传到东方永安手中,她翻完最后一页,轻轻盖上。李明珏正好进来,她笑:“以魔法打败魔法,阿玉你长进了。”
“我可不知什么魔法。”他过来亲昵揽住她,“可不得长进?不然怎好保护你?我知你能保护好自己,可是永安,夫君保护妻子是应该的。
你愿他人安,我愿你安。”
甭管话本什么时候出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