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头,烛光跳动,照在她脸上明暗不定:“我对此疫尚知晓一些。”上辈子她虽不是医学院的学生,然天花之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古籍上应也有记载,但叫什么我便不知,还待查找。”
严德叹道:“可惜,我已不在宫里,宫里此等记载疑难杂症的偏方杂书或有收藏。你既知是何病,又是否知晓如何医治,且如何阻止其蔓延?”她亦点头,严德灰白的胡须微动,舒出一口气。
次日他带着东方永安去面见李明珏,李明珏听完又召来研医会的众大夫。等众人来了依次坐下,东方永安在最下首捡了张椅子坐下,将防治天花之法细说与他们听:“此病无特效药可治,只可从预防入手,方可阻止疫病蔓延。”
陈大夫问:“姑娘此法所依何理?”
“可说是以毒攻毒。”以现代话来说是建立免疫机制的事,但免疫之事他们不明,难以解释。
陈大夫道:“若说以毒攻毒,我等亦有想过,怪不得姑娘的法子听起来十分耳熟。”其他人也道正是,又说他们已经试过,行不通,便不必再说。
东方永安哼笑道:“两种方法虽极为相似,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诸位取的是人痘,人痘毒性大,份量轻了不见效,份量重了便就染上疫病了。而我这法子是取牛痘,牛痘毒性轻,若用在人身上更失三分毒性。”
当即有人叫道:“胡闹!牲畜上取来的东西如何用在人身上,岂不是将人类比牲畜。再者,你既说以毒攻毒,又说牛痘毒轻如何攻得疫病这样的险恶之毒?”
李明珏道:“此话甚是有理,姑娘如何解释?”
东方永安暗想,这么一说倒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道:“牛痘能成便在于天花的特殊性,此种病人只要患过一次就再不会患,牛痘之毒与天花之毒同出一宗,医理便在于以牛痘之毒让常人出一次疹,见一次痘,便可算患过一次天花,以后就不会再染病。”
又有人问:“你说来轻松,但又如何知此病即是你口中所谓天花,又何以肯定此病只要患过一次便不再患?”众人称亦有此疑,请她解答。
她道:“我自是知晓,此病两三日出疹,两三日出疱化脓,再三五日结痂,大半个月后痂落,您先说是也不是?”那人点头,她道,“那就是了,我知此番诸位听来,实不可思议了些,我又年纪尚轻诸位自然难以信任。”这话倒是触动了李明珏,只见她眼珠一转又道,“此方其实也非我想出,而是……早年我随先生四处行走,偶至一桃源乡,正逢此疫困扰,路过一大师传下来这方子,我见桃乡里的人经此方治过便不再染病。”
“为何我等未曾听闻?”
“正是因他人不再染病,此疫便未出桃乡,诸位是以不知。”
“有这等奇事?”她说得玄之又玄,他人遂问严德,严德知她是借了自己打幌子便道:“确有其事。”他本不打诳语,只因前晚她说得十分肯定,对阻止此疫成竹在胸,这才帮她一帮。东方永安朝他眨个眼睛,正落入李明珏眼中,当下明白个七八分,只未挑明。
既有严德作保,其他人便说姑且一试,李明珏下令去将城里的母牛都找来。东方永安细看一圈,挑了两只染了病,在乳*下结了病灶的母牛:“只找到这两只。”找到两只已实属不易,谁能保证母牛就正好也在这个时候患上天花病呢。
陈大夫说:“若真如你所说有效,两只怕也不够。”
李明珏道:“那是后话,当务之急,姑娘如何证实有效?”言下之意便是要有人以身相试,因先前以身试人痘者被感染,大夫们都默不作声,不好推他人下火坑。
东方永安道:“便让我一试。”二十世纪,1979年世界卫生组织就已经宣布天花绝迹,八十年代后,各国便不再接种牛痘,她也未种过,此番正好种一下,免得在这里染上天花。说来叫人闻之丧胆的天花在现代绝了迹,却在这古老的大地爆发开,来势汹汹,神佛不可挡,本可逞凶肆虐,大杀四方,偏偏又遇到她,算来也是天花的不幸,她必要叫它止步于此,再不能进一步!
李明珏走过她身边悄声道:“你可有把握,没有便莫要逞强,这可不是玩闹,弄不好会搭上小命。”她道:“请殿下放一百个心。”他点点头:“那我便看着。”说完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