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文试武试越来越近,映城之中也是一日比一日热闹了起来,各种集会交流不断,再加上来映城参考的学子越来越多,城中商家也都推出了不少有特色的活动来吸引生意。
而齐灵雨的安园自上一次楚锦承亲自登门之后,原本几乎不会有人拜访的府邸一下子便热闹了起来,隔三差五便会有人送来一张拜帖或是请柬邀请齐灵雨一道参加聚会,不过无一例外全部都被齐灵雨拒之门外。
在齐灵雨再次拒绝了某位世家公子的邀请之后,疏影终于是一脸疑惑加担忧地问道:“殿下,您为何将他们都拒绝了?咱们再楚国人生地不熟的,多结识一些朋友不是好事吗?”
齐灵雨正靠在荷花池旁喂着池中的鲤鱼,听闻疏影此言不禁笑道:“就算我去赴宴了,也不可能成为这些世家公子的朋友,你觉得他们自降身份冒着瓜田李下的风险,与我这个敌国质子交好的可能性有多少?”
疏影不解:“可是都是他们主动来给您送请柬的呀。”
“他们只不过是跟着太子行事罢了。”齐灵雨将手中不多的鱼食全部抛洒在了池中,看着锦鲤一拥而上争相吃食的模样倒是挺有趣的,“他们见太子与我交好便也跟着太子与我示好,但我却不能不避嫌,太子殿下能如此待我,一是他为人和善,其二我估计十有八九是看在我师父他老人家的面子上,我得心怀感激,哪儿还能不分轻重徒生事端呢。”毕竟她身份敏感,与楚国官员或是世家公子交好只会在有心人那里落下话柄。
疏影也听明白了七八分,点头道:“还是殿下您处事周全,不过这太子殿下却是也挺和善的,若没有他的示意,咱们应该也无法过得这么舒坦。”疏影似是想起了何事,又道,“上次我去给您取书,正好看到几个公子哥在为难魏公子,与魏公子相比,咱们的待遇要好太多了。”
齐灵雨点头同意,她孤身一人以敌国质子的身份留在楚国,不仅没有遭到旁人的白眼欺辱,反而都还对自己客气有加,这都多亏了楚锦承的照拂,齐灵雨似是自语般道:“真不知道太子欠了我师父什么大人情,竟能这么主动的帮衬我们。”
疏影亦道:“所以殿下,还是您师父最厉害了,连楚国太子这般的人物都会欠他人情。”
齐灵雨很是赞同疏影的话,尤其是上次当她知晓楚锦承便是明镜尊者的徒弟时,便更加佩服她师父了,“真不知道师父隐世之前是何种身份,定然也是个世外高人。”
在齐灵雨的印象中,她师父一直都是一个隐世而居的智叟,甚至连姓谁名谁都未曾告诉过她,齐灵雨也只当他师父不愿再涉足尘间世,所以也从未多问过,所以齐灵雨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的师父便是楚锦承口中的明镜尊者,更不会想到自己生活了四年的那座山便是传说中的明镜台。
齐灵雨与疏影在说着话,前院李三娘便又过来传话了:“公子,又有客人来访了,我本想直接打发走,不过那位公子说他姓魏,与您是好友,让我过来通传一下。”
齐灵雨笑道:“刚刚正说到魏子善呢,这会儿他便来了,我过去看看。”
前院,魏子善只带了一名小厮,见齐灵雨出来瘦弱的脸庞上立刻露出了大大的笑容:“齐兄!”
齐灵雨道:“我刚刚还说到你呢,你若不来找我,这几日我大概也得去你府上找你叙叙旧了。”
魏子善腼腆地笑了笑:“前几天偶感风寒,这几日身子才稍稍恢复了一些。”
齐灵雨闻言微微皱眉:“难怪我看着便觉得你似乎清瘦了许多,你身子单薄,平日里饮食方面便要多注意进补一些,莫要等到病了才想到求医问药。”
魏子善孤身在楚国为质多年,已经记不得上一次有人用如此真心关切的语气与自己说话是什么时候了,心中感动,面上却是忍着不愿表露,只道:“多谢齐兄关心,我日后会注意的。”
齐灵雨知晓魏子善身边只有一个比他还要小上一岁的小厮伺候,平日里生活又简朴,定然不会有人有心去准备什么食补的方子,便道:“这样吧,我过几日去寻一方食补的单子给你,到时候你便交给厨娘,让她按照单子给你做些吃食,进补个一年半载的,你身子定然会大不相同了。”
魏子善有些不好意思麻烦齐灵雨,正欲开口拒绝,话未出口便被齐灵雨打断:“你既叫我一声齐兄,我便将你视作兄弟,如此小事再推辞便见外了。”
魏子善终是点了点头,“多谢齐兄。”顿了顿又道,“我听闻绿柳居今日在举行诗茶会,今日想邀齐兄一道过去看看热闹,不知齐兄意下如何?”
齐灵雨欣然点头:“甚好,这几日外面似乎很热闹,我在府中闷得也无聊,正愁没机会出门呢。”
说来也巧,齐灵雨与魏子善刚走出安园没几步,迎面便跑来一小厮,齐灵雨看着他身上的衣服觉得眼熟,略一回忆便想起来这是绿柳居的小厮,穿的是绿柳居统一缝制的衣裳。
那小厮远远见到齐灵雨便开口唤道:“齐公子!”
齐灵雨走近小厮后方停下脚步,疑惑道:“你是来寻我的?”
小厮点头:“还好碰上您了,我家主子让我过来请您去绿柳居喝茶。”
齐灵雨道:“那赶巧了,我与魏公子正准备去呢。”
小厮脸上带着喜迎八方客的笑容,道:“那敢情好,既然如此您二位便慢慢散步过去,今天铺子里忙,我还得先赶回去帮忙。”
齐灵雨挥挥手:“你先回去忙吧,我与魏公子随后便到。”
齐灵雨与魏子善到绿柳居的时候,里面已经很热闹了,绿柳居平日里一壶最普通的茶就得卖上好几两银子,所以平时能进楼喝得起茶的人大都是富贾商户世家公子们,而今日钟离设了此诗茶会友,只要现场创作一幅作品,由茶楼内的十位老先生投票,获得六票以上者便可免费入场,并赠楼里最受欢迎的绿柳茶一壶。
如今文试在即,从各地赶来的考生都是各个府衙中最拔尖的文人才子,对于这类人而言,他们自视甚高,学问便是他们最为倚仗的长处,金银钱财在他们眼里可能还不如文章诗词来得宝贝,如今得了此当众展示自己才华的机会定然都不会错过。
齐灵雨看着一楼大堂内人头攒动的模样,也是打心底里佩服钟离这种敏锐的眼光,总是可以适时地抓住所有人的心理。
齐灵雨一进门便看到了设在大堂内的文房四宝,不少才子都在现场挥墨,而身后的红木镂空屏风上已经挂出了一副作品,想来是今日已经得了免费入场资格之人。
茶楼里的评委老先生都是辉映书院是夫子们,一个个都是学富五车的老夫子,能入得了他们眼的作品定然都是得有些真材实料的,所以在接连被刷下去近十人之后,原本在场跃跃欲试的才子们都有些犹豫观望了起来。
一旁伺候笔墨的书童见齐灵雨与魏子善是新来的,便热情地招呼道:“两位公子可要一试?”
齐灵雨本想摇头,却又思及了某事,低声与魏子善道:“子善,我听闻你善书画,可要入场一试?”
魏子善连连摇头。
齐灵雨却是不停怂恿:“试一试又有何妨,你的画作定然是要比这些人强的。”之前魏子善送过一把扇面给齐灵雨,齐灵雨见识过他的画技,颇为惊艳。
魏子善平时在人群中说话都会脸红,又如何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作画,为难道:“齐兄,我不行……”
齐灵雨平日里素来善解人意,不过今日却是一反常态,坚持道:“试一试又何妨,你作画,我给你题诗,咱俩怎么都要比其他人强一些的,如何?”
魏子善见齐灵雨说与他一道下场,微微有些动摇,却还在犹豫。
齐灵雨继续劝道:“左右咱们又不参加文试,即便不通过也无妨,就当一乐了。”说着便拉着魏子善上前,与那书童道,“画纸笔墨准备。”
书童便麻利地铺开画纸边问:“哪位公子作画?”
齐灵雨示意魏子善道:“先作画。”又指了指自己,“后题诗。”
魏子善本还有些紧张,不过一抬头看到特意站在自己身边替自己准备笔墨的齐灵雨瞬间感受到了安心,作画于他而言本就不是难事,因为是现场作画,也不适合作太过细致繁杂的。
魏子善略加思索取过笔架上最粗的那支大笔,蘸饱浓墨后迅速在画纸上挥洒,每一个动看似随意却又极为讲究技巧,浓淡相宜的墨汁在画纸上晕开,不过片刻的功夫,一副初具模样的山水画便跃然纸上了。
近处的浓墨成山与远处隐在云雾之中的绵延山水,皆倒影在江水之中,云雾中还有几只结伴的飞鸟,整个画面大气而磅礴。
魏子善换上红墨,细致地描绘出一孤舟蓑笠老翁,为整幅画面增添了一丝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