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义忠哄着长生从家里拿了银钱,同他一起上京赶考,才出门一月,便遇上了连日大雨,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无人烟,两人不得不躲进了这个破庙。
连日奔波,加之又淋了雨,长生又是个姑娘家,终于病倒了。
一连病了数日,长生才有了好转。
可是仍旧浑身软弱无力,眼见孙义忠考试在即,长生却无法同他一起赶路。
终于,这日孙义忠在喂长生喝过粥后,提出了想要先行离开。
“长生,你看,我们在这里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我怕去晚了赶不上考试,到时候没有功名在身,我无颜去你家提亲。”
孙义忠面上一派情深意重,全心全意替她考虑的模样,内里实际做着什么打算,却无从得知。
长生心下惊慌,异地他乡,她又认不得旁人,只下意识的依赖孙哥哥:“孙哥哥,我会快快好起来的,你不要丢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害怕!”
孙义忠面上柔情款款:“长生,我要一举高中了,才能带着你衣锦还乡啊!”
顿了顿,又道:“我不是要丢下你,我是让你在此地等我,等我高中回来,八抬大轿带你回青山镇!”
长生仍是觉得不安:“孙哥哥,我害怕……”
孙义忠又哄了长生许久,还亲手写下了婚书,拜了天地月神,两人正式成了夫妻。
长生识字不多,孙义忠就一字一句念给她听:“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此证!”
婚书上不仅印了孙义忠的贴身私章,还有孙义忠的亲手签名,跟长生的手印。
长生小心的收好婚书,看向孙义忠的眼里满是绵绵情意:“孙郎……”
烛火下的长生杏腮粉面,眼波盈盈,孙义忠看得心头火热,上前搂了长生的腰:“囡囡……我听你阿嬷是这样唤你。”
长生在孙义忠怀里羞得抬不起头来。
一夜云雨。
翌日,长生将身上大半的银钱都给了孙义忠,只留下一小部分自己日常花用,依依不舍的送别了她的孙郎。
孙义忠这一去就如泥沉大海,杳无音信。
长生养好了身体,就近在附近的乡镇安了家,想等孙义忠回来。
然而她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到脸上都布满了风霜,从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女,等成了一个饱经沧桑的妇人,也不见他的孙郎。
她一个外乡人,又是个长相漂亮的单身妇人,夜晚怕人翻墙进屋,拿了菜刀整晚整晚的守在门后,她为了生活,替人洗过衣服,搬过重物,生活压弯了她的脊梁,眼里也染上了风霜。
她不得不猜想,她的孙郎是将她忘了,还是在赶考途中出了意外,再没回来?
长生心下酸涩,加上又思念阿嬷,终于在离家十来年后,动了想回家看看了念头。
她将银钱在身上藏好,收好包袱,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回去比来时容易得多。
她手里有银钱,雇了驴车,半个月就回了青山镇。
青山镇这些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一时间还有些恍惚。
直到回了家,看见家里熟悉的茅草棚,长生脑子里忽然想起李婶子的话。
“孙秀才娶了高门大户的女儿!”
“孙秀才打断了你阿嬷的腿!”
“你阿嬷已经过世了!”
“你阿嬷直到咽气都没能再见你一面!”
长生抱着头蹲下去,脑子里全是笑意盈盈的阿嬷,叹气的阿嬷,温柔的阿嬷。
昏迷中的妇人发出类似被人抛弃的小狗的哀鸣,眼角滚落大颗大颗的泪珠,嘴里呜咽着:“阿嬷,阿嬷我错了……”
刚从长生识海抽离出来的麟毓脸色发黑,良久,才到:“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