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下破解了拦路机关,小凤心下警惕,暗中防备入了石洞,不想那石室正中挂着的,竟是罗玄的一幅画像,那个风雨之夜,还有其后的种种冷遇,一瞬间又充斥在了脑海之中,令她痛苦不迭,恍惚之间,这幅画居然变成了小滑头的脸,案上炉中香气尽散,鼻尖萦绕的,已是那幽幽寒梅。
“凰儿,先不要运气。”说着取出一粒丹药,喂给了小凤。
扶她坐好后,芳笙又点了她风池,天枢二穴,之后运功,迫出她体内中的阿芙蓉。
纵然丹药绝妙,芳笙也不肯小凤有一丝凶险。
小凤知道,除了余罂花,没有第二个人,肯布下这么多圈套,非将她置于死地不可。又想身后的小滑头有言在先,这次确实轻敌了,但面上不好承认,心中当然感念她来此地,千言万语,千情万绪,终化成了一句娇哼:“你说过不来的。”
芳笙后怕道:“是我的错,你莫要生气,等出了这个鬼地方,你怎么罚我都行。”这时才无奈一笑。
余罂花却突然一掌打来,誓要直取小凤心口。芳笙运气的双手不停,移形换位,想都没想,代小凤受了这一掌,却将余罂花震到了一旁石壁上,令她当即昏死过去。
若说平常,这样一掌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是如今,芳笙身受迷药遗害多时,不久刚压□□内汹涌反复的寒气,余罂花方才,却恰好打在她百劳穴上,那是她阴气上涌时,必经之位,可谓至关重要,重重叠加之下,她已受了极重的内伤,为了不使小凤察觉,她又强行运气,继续化解毒素。
小凤对芳笙方才之举,大为撼动,又强自稳定心神,否则二人恐有不测,此时若贸然打断,芳笙处境将更为凶险,是以将二人功力,试着合在一起,只待自己迅速恢复,再好好探查芳笙脉息。
好在一切顺利。
芳笙倚向石壁,任由小凤把脉,只因她内伤症状,与寒气弥漫时,极为相似。
“不过是阴气从中作乱,她伤不到你,自然也伤不到我。”
就连少林寺中,那四个慈字辈的小和尚,她都不放在眼里,小小内伤,亦不足为虑。
小凤待要详查时,余罂花已醒了过来,口中嘲讽道:“聂小凤,你可真有本事,都半老徐娘了,还能将这样一个少年,迷的七荤八素。”
她谋划了多时,本以为今日大仇可报,谁知这个少年出来坏她好事,为了聂小凤那样一个女人,居然连命都不要了,真是愚不可及!
小凤正握着芳笙的手,输送内力,不忙和余罂花动气,只是回敬道:“假血池图,阿芙蓉,为了杀我,你也是煞费苦心了,不就是一个陈天相么,可惜他已经死了,如今依旧有人真心待我,肯为我做一切,你却只能白白嫉妒。”上下看了看,又不屑道:“都这么久了,你还是没有一点长进,只知为男人牺牲,要死要活,真没出息。陈天相更是该死,他当初抢走了我两个女儿,其中一个,还不知被他遗失在何处,生死未卜,就冲这件事,他死一万次都不足惜,你当初帮他抢我女儿时,就该料到今日后果了。”
虽然对陈天相,小凤心中未必如此,但她说出的话,从不心软。
余罂花气的胸口不断起伏,悲愤之下,冷笑不止:“是啊,你这种无耻寡义的人,他对你怎会有一丝恩情!你杀了他,居然还侮辱……”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芳笙对着小凤笑道:“从没见过这么聒噪的人,我不想她多嘴多舌,我只爱听你说话。”
正是如此,余罂花发现了内情,向芳笙攻来,被小凤一掌打翻在地,竟使出全身气力一挺,不知逃向了哪里,出口处九、十层铁门,登时落了下来,只能另寻出路。
芳笙已饮了几口酒,待小凤再探她脉时,早与平常一般无二。
她抚着膝盖,歪头问小凤道:“立时教训她,还是休息片刻,先让她跑远些,再去好好教训她?”
小凤脸上愤恨,心中恼怒:余罂花今日是真惹到她了,她自然要亲手解决,等小滑头歇好了,她就叫余罂花好看!但凡小滑头有一丝不适,她一定将其五马分尸!
二人暂歇片刻后,出了这间石室。
此处就像迷宫一般,层层重重,环环相扣,似是没有尽头。
小凤眼疾身快,一个起落,拦住了余罂花去路,却见她身旁,又多了四人。
她嘲笑道:“哼,你一个人死不够,还要这么多人为你陪葬?”
缠着方兆南而来的南北二怪,已为余罂花解开了哑穴,她对着一旁大喊了起来:“玄霜,快杀了这个女魔头,为你义父报仇!”
玄霜二字,令小凤心中一惊,她三两下打掉女孩子手中长剑,撩开衣袖,果见有个玄字。
小凤失神片刻,早有南北二怪,前来缠斗,二人口中还不忘调戏道:“美人也有功夫厉害的,此话诚不我欺。”
代价就是,双双被打伤了气门。
芳笙本想上去,好好教训那两个出言不逊的家伙,竟被玄霜拦在了前面,此时指尖凝聚寒气,芳笙向一暗处,发了枚冰针。
玄霜脸上不可置信,又满是怨怼:“杀我义父的,你也有份了。”
芳笙打算把一切承担下来,淡然道:“不是有份,而是一力为之,要报仇就来找我,别冤枉了她。”
玄霜连连摇头:“武林中有谁不知道,你从不杀生害命。”
芳笙叹道:“或许只是个误传。”随之痛心疾首:“他想杀凰儿,难道凰儿任他杀就是对的,他技不如人,自绝经脉,这也要怪到凰儿头上?”
这样一个称呼,已然昭示二人关系。
玄霜紧握手中长剑,疾言厉色道:“我义父才不是那样的人,何况聂小凤是个大魔头,武林中人人得而诛之。”
芳笙也想封住她的穴道,岂有女儿直呼母亲的名讳?一想她襁褓之间,就被迫与小凤分离,从小到大,皆因陈天相灌输,而不满小凤,又是陈天相将她抚养至今,这倒让芳笙息了怒火,只为这母女二人惋惜悲痛。
又道:“我不过说到了他的痛处,他羞愤之下,要与我同归于尽,但我及时抽身了,难道我还要把命,搭给这样一个小人不成?”
玄霜立时举起了剑:“你一而再再二三的侮辱先父,若不是你有恩于我们,我早就不听你这些胡言乱语了。”
芳笙心中为小凤悲苦,不住冷笑道:“你的义父,不过是掳人亲女的小人,你口中的大魔头,却是你生身之母。不信,你大可以问问你那位好义母,她当初是不是和你义父合谋,从凰儿手中把你盗走,致使你们母女不得相见。”
玄霜呆住了,随即一剑刺来。
芳笙并不躲闪:“不然凰儿为何要看你臂膊?的确是你义父亲口所言,凰儿生下的那个女儿,臂上被人刻下了一个‘玄’字。”
一时之间,打击太大,手中长剑叮铃落地,她双手掩面,不知向何处奔去。方兆南一直被二怪护着,并未受伤,见此,他向其余三人使个眼色,二怪虚晃一招,同时余罂花拍向洞内机关,四人一起抽身,去追玄霜。
石洞不住摇晃,尘土飞扬,芳笙扶住小凤,亦早已用一把折扇,护在她头顶,落灰一粒也没有沾到小凤身上。
“我就不信,她不为自己留条后路。”小凤环顾洞内,已料出余罂花所为。
而阴阳二气,早在芳笙体内横冲直撞,她面上却丝毫不显,心中想着:怎样都要撑到,带凰儿安全离开此处。
芳笙又笑道:“真该带好兄弟一起的,他怎样都能探得出口,合我们三个之力,也能将那几道铁门打开。”又忽然想到什么,变戏法般,舒掌笑道:“凰儿,我们竟忘了这一对玉蝶。”
小凤亦了然一笑,直接从芳笙腰间解下紫笛。
“还是我来罢,你说吹哪一只曲子。”
芳笙也不与她争,只道:“二十七字的《落梅风》。”
两只玉蝶,在前面翩翩指引,时而抵足翻飞,小凤亦半刻不肯放开芳笙纤掌。走着走着,只觉芳笙掌内寒意大增,便以内力捂热,小凤忽而停身,原来地上有浅浅几滴血迹,指向另一石径,不细看时绝难辨出,此时双蝶也飞了过去,知道他们行踪后,她冷哼了一声,同芳笙踏上了此径,却忽见余罂花影子,在一岔路映出,似有意引开她们。
见余罂花现身,小凤顾及芳笙,又明白她这是调虎离山,便并未急着追赶,心道:顺着那几丝血迹,加之玉蝶引路,他们定插翅难飞。
见事未遂,余罂花只好拼尽全身力气,又向前缠斗,被小凤一掌打退后,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
芳笙倒不在意道:“玉蝶快要找到他们了。”
果不其然,左前方百步之后的一处石室,正是他们藏身之处。
见有三人正合力打开一座石门,小凤倒也不忙动手,打算以逸待劳,待他们成功后,再一网打尽不迟。
只听一声巨响,巨石炸裂开来,余罂花催方陈两人先走,她与二怪,合力断后。
小凤依旧不理会这三人,一掌将他们扫到一旁,另一手只顾紧握住芳笙,携她一起破水而出。
这下可以好好算总账了,于是余罂花被小凤打入了深海之中,再要收拾二怪时,芳笙拦道:“凰儿,这里有我,去追玄霜罢。”又想此处离少林寺不远,她和小凤商量道:“若遇到和尚拦路,芳笙盼你能稍稍留情,此间事了,我会和你细说。”
南北二怪远远不敌芳笙,思及此,小凤一挥锦袖,踏枝而去,却留下了一句话:“少林寺的几个小秃驴,还不配我动手。”
芳笙远远对她笑道,竟有如在她耳畔窃窃私语:“岳主何等豪杰,芳笙铭感五内。”
不舍之间,倒转身道:“你们两个,是依平常那般,单打独斗,还是捐弃前嫌,二人携手?”
北怪却上前指着她道:“小兄弟,你胡说什么。”
南怪忙道:“错了错了,北怪你错了,你看他雪肤花貌,唇红齿白,秀眉入鬓,凤眼生辉,倒像个小姑娘,和那位美人一样漂亮,也是个大大的美人啊!”又问道:“北怪,你看他像不像一个人?”
北怪摇头晃脑,围着芳笙转了两转:“南怪你眼神还是那么不济,我看他像两个人,不就是方才那……”
“既然二位意见相左,就让我替二位选罢。”
芳笙面上无喜无悲,出掌有如大海波浪兼天,磅礴无畔,二怪连她衣袖都沾不到,早已被席卷在地,同时惊道:“摩诃掌,你到底是何人?”
她不屑一笑:“你们两个少林寺的弃徒,也配问我的来历?”
二怪总算不再争执武功长短,合力向芳笙攻来。
她又出指寂然绝尘,宛若置身疏松残月之间,其后指尖似朵朵青莲,渐次盛开,正是佛门绝技,妙生指,已将二人点在当地,非三五日,难以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