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瑶雪不知红黛的想法,却被她临走时那一眼瞧得心中突突,忐忑不安。
不过现在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成贵妃是什么原因传唤,只要苏绿漪善后妥当,应该就无事。这般自我安慰着,可忧虑之情却是难以抑制。
七月流火,毒辣辣地太阳挂在天上,白晃晃的让人眼晕,整个素人斋大门紧闭,院内一丝风也没有。西配殿窗前竹帘低垂,闷热难熬,似乎要把夏日的暑气都困在这方寸之间。洛瑶雪昏昏然斜倚在凉榻上,半寐半醒。雨晴坐在一旁,轻轻地为她打扇。
翻了几个身,总也睡不安稳,洛瑶雪自浅眠中惊醒,身上浅薄的纱衣就香汗津津的,几缕濡湿了的头发贴在鬓侧。
她侧首,轻声问道:“苏姐姐可回来了?”
“回小主,苏小主尚未回来。”
雨晴叹了一口气手上的动作不停,小主已经问十多遍了。
“小主您且安睡,若是苏小主回斋,奴婢一定及时喊您。”
“嗯。”
又翻了个身,半阖上眼睛欲酝酿睡意,但耳畔蝉的嘶鸣一声近一声远的递过来,让人心生燥意难以安寝。最后,洛瑶雪索性起身,用寖湿的巾帕重新净了面,倚坐院中的屋檐下,时不时地望向不远处的大门,期盼着苏绿漪能早些回来。
傍晚时候,天边的云彩一朵朵的像是镶嵌了金边绚丽,捧着西斜的太阳。终于瞧见苏绿漪推门而入的身影。
“苏姐姐!”
洛瑶雪飞也是地扑上前,苏绿漪笑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头:“无事,看我不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么?”
素人斋大门再次关闭,洛瑶雪边与苏绿漪并肩往前走,边问道:“成贵妃此时唤姐姐何事?为何去了这般久?”
苏绿漪道:“应当是听到了些风言风语,但又没有找到证据,所以找我敲打一番。”说着笑出声来:“不过我才不怕她。”
苏绿漪与洛瑶雪想的一样。不过她对自己有信心,料定成怡然查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所以态度非常坦然。
“这宫里定罪也要讲个规矩,没有证据捕风捉影的事情她能奈我何?”
她这般态度让洛瑶雪不安,虽与成贵妃见面不多,但能紧握后宫权柄,独宠数年的人又岂是简单角色?
洛瑶雪道:“姐姐,还是小心一些。”
苏绿漪敷衍地点头,很明显没有将洛瑶雪的劝告当一回事。
随后的一个多月相安无事,整个素人斋平静的犹如一潭死水,在这里,连时间都好像凝滞了。开始几天,苏绿漪还算安分,但她是个耐不住的性子,眼看着好似没有了危险,心思又开始活泛起来。
这一日,刚刚下过一阵雨,天气难得阴凉下来。洛瑶雪独自倚在前堂次里间的软榻上,只手支着下巴歪着,虽是懒懒的,却也没有一丝睡意。额头上一枝莲花银簪子斜插在鬓间,花蕊中垂着细细几缕银穗流苏,凉凉的冰在脸颊上竟有几分舒适。
正半梦半醒的迟钝间,听见玲珑的声音问道:“小主,可醒着?。”
渐渐回过神来,果然是玲珑在帘外。洛瑶雪懒懒地坐起身,扶着昏昏的额头道:“醒着。进来。”
玲珑挑起帘子掩身进来,走至她跟前方踌躇一会儿,方才小声说:“小主,奴婢刚刚去打水时,听秋月姐姐说漏了嘴。好似苏小主又出宫了。”
正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洛瑶雪略微怒道:“什么时候的事?!”
玲珑道:“好像是今早出去了,奴婢不敢隐瞒,遂立即来禀了小主。”
洛瑶雪伸手让玲珑扶住手腕,狐眸沉沉道:“走,去东配殿看看。”
随着时间的推移,素人斋外暮色掩映,有几只鸟儿扑棱棱惊飞起来,停落在院中的梧桐树枝。洛瑶雪在东配殿的外堂坐了一下午,春华忐忑地侍立在一旁,茶水换了数盏,仍是未能等到苏绿漪的人影。
洛瑶雪面如寒冰,终于起身。下摆的褶皱随着她的站立儿被抚平。她搭着玲珑的手臂,来到素人斋外的,冷眼瞧着长长的永巷。天色越发暗了,永巷两侧都设有路灯,每座路灯有一人多高,石制的基座上设铜制的灯楼,以铜丝护窗,夜暗点亮。
此时素人斋的老宫女提了燃油灌注到灯楼里,点亮路灯。见到洛瑶雪的身影,目光稍稍停顿一下,便转过眼不再多看,专注与手中的活计。
这一晚,苏绿漪没有回宫。
洛瑶雪一夜未曾安寝,豆粒的烛火在西配殿中亮了一宿,她的心就像是上了绳的吊桶,被高高的束在水井之上,再往下,便是深不见底的冰冷。
第二日,苏绿漪还是没有回宫。
洛瑶雪燃了香,篆烟细细,缭绕的袅袅升起,散开如雾。正如她的心情,虽不安却也可勉强镇定,抱有一丝侥幸。倘若......倘若苏绿漪真的是宫外有急事绊住了脚呢?也在情理之中吧?
第三日,苏绿漪依旧没有回宫。
此时此刻,再自欺欺人已没了半分必要。方清溪的警告,成贵妃的传召,一个多月的平静,都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即便她是个傻子,也能清楚的知道,苏绿漪必然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