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问了。”孟镜垂着头,松散的头发低垂下来,遮住她明亮的眸子,“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要去求情,什么都不要做。”
“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待在这种地方?”
他打量着这简陋的牢房,脚下碰到一只盛了饭的碗。他蹲下身去,端起碗来放到自己的鼻子下轻嗅了一下。
下一刻,他摔掉手中的碗,并一脚踢翻地上的一碗水。
不远处狱卒听到动静走近查看,却被赵蔺一把揪住衣襟推搡到墙边,恶狠狠地质问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让她吃这种东西!”
说完拳头已经往人身上招呼了上去。
“世子饶命。”狱卒护住脸,“这牢房里吃的都是这些啊。”
“赵蔺。”孟镜抬起头来,走到木栏边,喝止住他,“不要为难他,他也是按规矩办事。”
赵蔺回头看了她一眼,在她的注视下放下拳头,瞅一眼狱卒,“还不快滚。”
狱卒哪敢多留,恨不得脚底抹油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以后,你不能在他面前不顾身份了。他是你表哥也是这大昭的皇帝,你……我想过了,我不能如你一样抛弃在上京的一切随你离去。”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我其实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姑娘,不是你这种大大咧咧的臭男人。”
她说着,把头撇到一边,“你说你喜欢我,这几天我彻夜难眠,这种喜欢让我毛骨悚然。你我身在这样的望族,一举一动都由不得自己,更何况是这样的婚姻大事?”
“你……”话已说的再直白不过,但他犹不相信,盯着她问,“你若不心悦于我,那夜为何没有推拒?阿镜,再难的事都要一起解决,我不要你一个人抗下,你知道吗!”
孟镜垂着头,泪水把她整个眼眶淹没,她始终垂着头。
“你看着我。”赵蔺双手将栏杆握得死紧,“你过来,看着我的眼睛,你告诉我,你不喜欢我?”
她拼命控制着自己的眼泪,但完全抑制不住,干脆转过身去,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咬着嘴唇说,“那夜不拒绝,不过是被你这悖逆之言吓住。且不说抗旨之罪,你我一走留给天下人的是什么?是赵孟二人背德逆伦!你我的母亲,你我的祖父,会因你我二人被天下人戳着脊梁骨!你于心何忍?”
“这些我何尝不知。”她背向而立,赵蔺就盯着她的背影,目光灼灼,像要生生的将她的背上烙出一个洞来,“可是阿镜,那些人说什么与我们有什么干系?我们清清白白不过是喜欢了对方,凭什么要他们这些人来评论?谁要说你一个字,我把他脑袋摘下来蹴鞠!”
“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呢?”她一时哭笑不得,嘴角满是眼泪苦涩的味道,心里却又很满。
“赵蔺。”她轻轻地叫他的名字,“你知道么,我其实一直有一个梦。”
她抬起头,透过那小小的窗,仿佛看到了窗外广阔天地。阳光落到她的手背上,是温暖而和煦的触感。她回过头去,毫不掩饰自己眼中哭过的痕迹,大大方方地看着他:“我承认,我喜欢你。但是喜欢不是我追求的东西,对我而言那只是锦上添花。”
“那……你想要什么?”他怔怔地看着她,“无论是什么,我都会为你做到。”
“我想要海清河晏,天下太平。也想要史书工笔书上我孟镜的名字。”她的话掷地有声,斩钉截铁。
他看着她,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一般。那样色彩鲜活,明艳动人的她,比她身后的阳光,更加明艳四射。
在她心里,他终究敌不过这万里河山。
眼中神采倏而暗下,他松开木栏,颓然地退了一步。她张了张口,看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这场长达十多年的暗恋,表白与今日,终止于今日。
她慢慢走到草堆处,蹲下身来,看着窗外的日光。或许,这也是她同他的最后一面了吧?
之后的两天,孟镜的日子没有之前那般难熬。也许是狱卒被赵蔺这么一威胁恐吓,后来送来的饭菜和水都是新鲜干净的。
这日,孟镜正蹲在牢房的角落里扒着房,耳边传来稳健的脚步声。也许是来往的狱卒,她没抬头,以最快的速度扒完碗里的最后一颗米,将空空的碗往地上一搁,“收走吧,吃好了。”
来人没有动作,她抬起头,面前立着的玄色衣摆上麒麟张牙舞爪。
“你怎么又……”她把头抬高,眼前人面色冷峻,抿唇瞧她。她一惊,赶紧伏下身躯,“微臣见过皇上。”
萧翊抬了抬手,一旁狱卒上前打开牢门,低眉顺目地退了下去。萧翊迈进牢房之中,打量了这狭小的空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良久,他问了一句,“牢房里的饭,好吃吗?”
孟镜不知其意,呐呐地回了一句,“尚可。”
“可惜。”萧翊冷冷的声音落在她的头顶,“这样尚可的饭菜,你吃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