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不过是去岁入职的从八品的小官,微名得入尊者之耳,实在是荣幸至极。从前只听闻王爷美名,今日得见王爷才知同僚所言不虚,王爷果然心系天下,当得起朝野上下的一片盛誉。”孟镜上前一步,做出更加谦恭的姿态,回想着当初那探花郎攀结长枫的模样,愈加似个无脑阿谀之辈,连沉着如萧峥,也不禁微微皱眉,冷声道,“大人慎言。”
“你先下去。”长枫垂眸暗递一个眼神。
孟镜顺着长枫递过去的梯子开溜,说了一句下官告退之后逃之夭夭。
只是,萧峥眯了眯眼,看这个从八品的芝麻小官麻溜跑开的模样,很是开怀?
“王爷,不知王爷可听过州府师爷秦忠之名?”没等萧峥深想,长枫的问题另他微微一怔,“倒是听过,是个正直的,只是一月之前突发急症而死,也是可惜。”
“是啊。”长枫说,“好在上天对正直良善之人还是有几分眷顾,他的妻子儿女还好好活着,没被钱济斩草除根。”
“沈大人这话……”萧峥一讶,“难道说那秦忠之死为钱济所为?”
“确然如此。”长枫点头。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总是点到为止,萧峥转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瞥了瞥督促卸粮之后走来的轻舟,“本王突然想起沈大人颇好墨宝,前日得了一卷,说是前朝名家真迹,你速速回府取来,请沈大人一鉴。”
轻舟将萧峥垂在身侧的手比划的姿势尽收眼底,抬目望去,萧峥笑意不减同沈长枫闲话,轻舟默默退下,打马入了阆州城。
一炷香过后,一抹黑影从州府屋顶一晃而过,十一踩着瓦片从窗户窜入萧翊房中。
萧翊没有抬头,只问,“如何?”
“果有人途中截杀,已被擒获,关押着听主子发落。”十一道。
萧翊抬头,“严刑拷问。”
十一得令,走出片刻,只听萧翊又道,“他的人必是口风严密,若实在问不出也无妨……终归这次南下只是敲山震虎……更重要的……”
那更重要的是什么萧翊没有明言,十一却好似已经心领神会。
却说萧峥不过在这城外走了一遭,外加捐了些对他中山王府不过九牛一毛的粮食,便赢得了个贤明亲和的名声。孟镜对此十分不忿,长枫笑道:“他此般作为并非初次,你以为他那满朝称颂的贤名怎么来的?”
“小人。”孟镜气地哼哼,“不,他就是伪君子,小人都比他磊落。”
长枫从她手中把那被□□的可怜兮兮的车帘解救出来,孟镜一拳捶在车壁上,“表哥你说难道这钱济贪渎案他中山王一点都不知情?身后没有大人物撑腰,我不信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员敢如此胆大妄为欺上瞒下。”
“知道又如何,没有证据,即便是皇上都不能拿他如何。”说到这里,长枫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至于证据还要看秦钟……是否泉下有知了。”
“人都死了。”孟镜说撩开车帘,看暮色昏沉中窗外的街巷,就像是那被藏在黑暗下的真相,等着能够驱散阴霾的那一抹阳光。她放下车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希望……秦忠能保佑秦氏母女平安吧。”
夜,沉地像一团化不开的墨。
孟镜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终于名正言顺地以女子的身份站在了朝堂上,顾家没有因她科考之事获罪,沈家也没有被牵连。梦里的她兴高采烈地去找赵蔺表明心迹,迎面而来的男子陌生又熟悉。模样还是赵蔺,下巴上却蓄起了胡子,怀里还抱着个小奶娃,她正疑心这小奶娃是赵蔺从那家抱来逗弄的小不点,只听赵蔺一声“表嫂嫂”把她惊地一身冷汗,大叫一声,“谁是你表嫂搜!”
乌漆嘛黑的夜里,她从床上惊坐而起,还没从刚刚这个毫无条理的荒唐梦中回过神来,就听屋顶瓦片轻响。
第一反应是有刺客,听声音去往了隔壁房中。
她光脚下地,又害怕开门的声音会惊动刺客,便从洞开的窗户轻手轻脚地翻了出去,正准备大叫一声“抓刺客”引来府中护卫,却听隔壁房中传来一个声音,“你是说我们传信的人失踪了。”
是萧翊……那这个“刺客”,是十一?
立在廊下,冷风吹干了她因梦而起的一身冷汗。
“是。”回话的果然是十一,“只怕我们传信的方式已然暴露,与赵世子失去了联系,得不到京中消息,怕是大麻烦。”
“消息刚传出一天便被截下,断然不会是京中之人,许适才知道朕南下,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若他知道了朕在京中部署,必会对军队有所调度,但他没有。”